近日,COVID领域的主要新闻是辉瑞公司决定在年底将其抗病毒药物Paxlovid的价格从一个疗程5天的530美元提高到1,390美元【1】。
到今年5月11日为止,美国已宣布新冠疫情紧急状态结束。在此之前,COVID疫苗、药物和检测试剂在美国均为免费,这适用于美国公民和在美居住的外国人。这些价格是由政府与药厂经过谈判确定的,由国会通过的9个COVID拨款法案来支付这些药物、疫苗和检测试剂的费用,并免费供应给民众。当新冠疫情紧急状态结束后,尽管政府不再支付费用,但持有医保的个人仍可通过医保得到全额报销。
虽然绝大多数市民无需为Paxlovid支付费用,但辉瑞的价格调整还是受到了广大的批评。
批评归批评,丝毫不会影响辉瑞的定价。这与美国独特的药品定价和医疗保险制度有关。
长期在美国从事病毒研究和疫苗/新药开发的王宇歌博士发表文章,深入解析了这一制度。
新冠疫情紧急状态结束后,政府停止了免费提供相关产品。加之,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的感染率大幅下降,导致辉瑞今年销售大受打击。因此,辉瑞被迫提高了Paxlovid等药物的价格,以平稳其利润的大幅减少。Paxlovid的价格策略突显了美国一个关注度极高的议题 - 药品的定价。
美国的药物定价极为复杂,它几乎可以被视为一个独立的学科领域。
当我攻读博士学位时,我想了解为什么美国的HIV抗病毒药价格那么高(例如Biktarvy - 必妥维,其在美国的价格为4440.43美元/30粒),因此我特地参与了临床部门的一系列讲座。
近十年来,政治两极化已经成为美国社会生活的核心议题。两大政党在多数内政问题上的分歧日趋加剧,形势紧张,几乎在每个问题上都持对立立场。但两党在降低药价这一问题上却达成了共识,主要原因是美国的药物价格实在太高。即使是同样的药物,包括仿制药,其在美国的价格也比邻国墨西哥和加拿大高出许多。尽管两党都强烈表示要降低药价,但实际上却无法实现。
这主要是因为生物制药行业的游说组织如PhRMA等持续对国会进行游说,他们的影响力很大,导致国会一直不能通过降低药价的相关法案。
2022年,全球生物制药市场的总值达到了1.48万亿美元,其中近半的收益都是在美国创造的,特别是在原研药方面。根据2022年的盈利数据,全球十大药厂包括:辉瑞(Pfizer)、强生(JnJ)、罗氏(Roche)、默克-默沙东(Merck)、艾博维(AbbVie)、诺华(Novartis)、百时美施贵宝(BMS)、赛诺菲(Sanofi)、阿斯利康(AstraZeneca)和葛兰素史克(GSK)。 其中,5家是美国企业。另外5家中,罗氏和诺华是瑞士企业,赛诺菲是法国公司,而阿斯利康和葛兰素史克是英国公司。值得注意的是,这5家欧洲公司的全球研发中心大多数都位于美国。 这些公司在美国通过销售高价药物获得了丰厚的利润,并将相当大的一部分资金投入到了昂贵的医药研发和全球最高的医药行业工资中。这主要归因于美国在生物医药技术方面位居世界前列,拥有众多的原创研发和专利,而且其人才储备也是其他国家所望尘莫及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美国药价如此之高,那么谁来出如此高昂的药费呢?这是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但是简言之,就是个人+保险+用人单位+政府。在美国,有正式工作(FTE)的人都会有用人单位提供的医药保险,自己只需要每个月支出很小一小部分,而后用人单位支付绝大部分,这些保险(比如我比较喜欢的BCBS)几乎能覆盖100%的医疗需求,看病、买药、做检查只需要很少的copay(自己出的那部分钱)。因此,医疗保险是在美国工作的一个巨大福利,甚至是至关重要的福利,乃至是有些人必须持续工作、不愿退休的原因,因为很多人有慢性病、或者很多人配偶不工作需要医保,或者有人有患慢性病的子女,那么作为单位福利的医疗保险就是自己一家的生命线。有钱的人当然可以购买昂贵但高报效率的商业保险;没钱的则需要依赖联邦政府提供的具有社会兜底福利性质的Medicare/Medicaid。另外,也有很多社会慈善组织和机构提供资助,比如HIV抗病毒药在美国有很多慈善机构和NGO组织给予患者免费提供。但即使是这样,美国依然有较高无保险率,2010年以前,美国有6000万人没有任何医疗保险。
因此,完善医疗保险制度成为了最响亮的竞选口号,这也是Obama(奥巴马)赢得2008年发现的最关键内政竞选承诺。2010年,在Obama第一任期内,民主党控制的国会不顾失去House(众议院)多数的巨大代价,通过了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医疗改革之一ACA(平等医保法案),也被称为奥巴马医保。这个法案同样异常复杂,但它规范了美国医疗保险制度,一些重要的条款包括要求大型雇主必须给员工上医疗保险、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给予低收入家庭医疗保险补贴、严格规范保险公司行为(不得擅自拒保或者拒绝支付医疗帐单)、完善每个州的州医疗保险辅助和救济制度、让年轻人可以使用父母医疗保险直到26岁等等;到2023年,将近4000万之前没有医保的人被ACA医保覆盖,因此在Trump执政时期,因为ACA广受欢迎,所以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让国会或最高法推翻ACA。
所以综上,美国的高昂的医药支出最终被个人、保险公司、用人单位,联邦和州政府联合负担,负担了如此高昂的药费;而药费很大部分用于全世界最主要的原创新药研发产业。
我上大学的时候,作为医学院校,医药改革和新医保制度是学校里讨论最多的政策话题,虽然那时有人主张尝试推行美国的制度;但在美国,医药卫生领域的从业人员包括临床医生和药剂师、卫生经济学专家、卫生政策专家、药厂代表和政策制定者都认为美国的医疗体制是broken(严重不健全)的:2023年美国政府预算中的1.6万亿美元用于医疗保健,占全部财政预算的29%,其中政府给低保人员的医保Medicare/Medicaid就占了1.46万亿美元。但美国的人均预期寿命仅为79.7岁,排名世界47(数据来自worldometers),显然,美国的医疗体制浪费严重、效率不高。所以照搬美国的医疗模式是一种十分不明智的想法。
当然,上述内容只简单介绍了一些皮毛,具体的美国药物定价和医保制度要复杂得多,也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1】 https://www.wsj.com/health/healthcare/pfizer-covid-drug-paxlovid-pricing-80f83785【2】 https://www.hhs.gov/sites/default/files/fy-2023-budget-in-brief.pdf本文只是分享和解读公开的研究论文及其发现,以作科学文献记录和科研启发用;并不代表作者或本公众号的观点。为了给大家提供一个完整而客观的信息视角,我们有时会分享有冲突或不同的研究结果。请大家理解,随着对疾病的研究不断深入,新的证据有可能修改或推翻之前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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