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闲话
忠诚听党话,一意为人民。
不怕苦和累,全凭信仰真。
祝安工作很忙,经常到各个大队了解救济款和返销粮发放情况。他要求各大队务必保证没有一个人外出逃荒,没有一个人饿死,发现问题,立即解决,不能解决,立即汇报公社。他不识字,只靠脑子记。又没有交通工具,只靠两条腿东奔西跑。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一到家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史维华说:“爸,你年纪大了,不能再这样拼命干了。你看,每天把腿都要跑断了。累成什么样了?”
“我经常劝他,不听。脾气还像年轻时那样强,干活不省力,做事一根筋。”母亲抱怨说。
“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组织上把担子交给我,我能撂挑子吗?事情办不好,上面辜负了党组织,下面对不起老百姓。我又没有文化,脑子也不太灵活。只有多花时间,多动腿,多出力,拼命干,来弥补身上的不足。”祝安无奈地说。
“再两个月,就六十岁了。按规定快退休了,你也该放松放松了,不要再那样紧赶慢赶地干了。”维华劝说道。
“你这孩子就不懂了,正因为要退休了,更要站好最后一班岗,打好最后一根桩,扫好最后一块地。不能把问题留给别人,更不能给组织添麻烦。”祝安对儿子说。
维华沉默了,爸说得对,他无法再劝。只是看着他满头的花白头发,有些心疼。
祝安见维华不再说话,便说:“这放暑假了,你不要整天窝在家里,捧着书,不问窗外事。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庄上老人孩子,也该走走看看,关心关心。听人说,毛主席上学时很重视到社会上调查研究。你们读书人应该好好学学。社会是很大很厚的一本书,很深很深,永远读不完,永远读不透。去生产队看看,去大队看看,看看他们每天在忙什么?去你大胆叔那看看,去你姜二舅那里看看,去你维新哥那里看看,听听他们说什么,想什么。孩子,读书千万不能脱离社会,脱离群众啊!”
父亲的谆谆教导,令维华大吃一惊。这些话比教授们讲得还深刻。爸是从哪里学来的啊!不,这是爸五十多年来的生活经历,是几十年参加社会斗争的经验。这比书本上的知识更宝贵,更贴近生活。这和毛泽东文艺理论中所说的要深入生活,体验生活,关心群众,联系群众的理论是一致的。
听了父亲的话,维华放下书本,走出大门。他首先到生产队队房去看望姜二舅。二舅正坐在队房门东的大柳树下乘凉。他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正在搧着,有时还往左右拍打几下。这里有猪、有牛,卫生差,苍蝇、牛虻多。所以二舅得不时和它们战斗着。
二舅见维华来了,使了两次劲想从板凳上站起来,都末成功。维华见了,连忙上前,说:“二舅,你坐着,我和你说话。”
“大毛,你又放假了?”二舅不喜欢喊维华小名和学名,只爱呼昵称。
“二舅,放暑假了,我回来五天了。对不起,没有立刻来看你。”维华抱歉地说。
“没事的,你放多少天假啊?”二舅问。
“四十五天假期哩!”维华说。
“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多说说话了。”二舅高兴地说。他一个人住在社房太寂寞了。
“是啊,我可以再听你多讲几个故事了。”维华仍像小时候那样爱听故事。他明知许多是和历史书上说的不一样,但觉得这些故事更美,更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所以他爱听。
维华正在与二舅说话的时候,结巴大哥来了,他把肩上粪箕一放,就走过来招呼说:“维华,什么时候来家的?”
“大哥,我回来好几天了。”维华回答。
“回来得好。好久没听到时事了,你给我讲讲国内外大事。”结巴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史维华想不明白,一个怕出大力的人,只知拾大粪,放猪喂牛的人,为什么偏偏关心国家大事。差不多每次见面,他总要拉着维华给他讲形势。维华不好拒绝,每次都满足他的要求。这次当然不能例外。
于是,史维华先谈国内生产建设:鞍山钢铁厂、小丰满水电站、川藏公路、长江大桥、大庆石油、水利建设等,而后又谈到国际上反修反帝,谈到美、苏、印搞反华合唱。
正谈得兴起,听得起劲的时候,生产队长史维桑来了,见结巴又在听形势,便对维华说:“不要讲给他听,防止泄露国家机密。”
“胡扯狗猪马驴蛋,这里都是贫下中农,哪个会泄密?”结巴反驳说。
“我看你就不保险,天天背着粪箕东跑西颠的,能保证不泄密吗?”队长开玩笑说。
“我东跑西颠,是你安排我放猪的。我这个人只听不说,不像你嘴像没有上笼子的驴,到处嗷嗷叫。”没想到结巴很有辩才。这让维华又感到奇怪。
“赶快喂牛去,听这些有什么用?”队长被结巴一反驳,感到无话可说,便换了话题,改派任务。
谁知结巴说:“你懂什么?形势不好,国家就不好,国家不好,我们老百姓就不好。”这话虽简单,但很有逻辑性。
这又让维华大吃一惊,原来他爱听形势还有这样的考量。他终于明白了。他想起父亲的话确有道理。
晚饭后,维华到大队办公室和维宪拉呱。维宪现在升为大队副主任兼会计,两项工作压在肩上,很忙。他到办公室时正看到维宪伏在桌子上做大队下半年生产计划。见维华来了,他连忙起身让坐。
维华问大队今年夏收情况和下半年打算。
维宪说:“粮食产量总上不去。下半年秋季作物也不理想,我现在正在做下半年计划,看如何能解决老百姓吃粮问题。”
“是什么原因造成粮食产量徘徊在低产上面,是水吗?人吗?肥吗?……”维华问。
“都有,一时难解决啊!就说肥吧,全靠农家肥,而且量也不多,用沟泥、河泥代肥,怎能提高产量。”维宪感叹着。
谈了一会,维华怕打扰维宪做工作计划,便告辞回家。这时月亮已出来了。维华轻声吟道:
凉风过,树叶摇,鸟鹊夜眠在树梢。
办公室,一灯小,生产计划月轮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