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宁德时代、寒武纪背后的VC：批量跑出1000亿独角兽

科技

2023-10-27 12:10

在硬科技领域投出超级独角兽的秘诀。

对话丨王方邹蔚

2014年3月，中科院计算机系统结构领域科学家陈云霁、陈天石兄弟的研究成果在全球顶级学术会议上获得了最佳论文奖。这是全亚洲首次获此殊荣。

兄弟俩的研究方向属于前沿计算，通俗地讲：有没有可能开创一种全新架构，从而研发出专门应用于AI的芯片，使算力大幅度提高？

两年后，陈天石、陈云霁创办AI芯片公司寒武纪。

2017年，刚刚成立一年的联想创投参与了寒武纪A轮融资。随后三年，联想创投连投三轮。2020年7月，寒武纪在科创版挂牌上市，当天市值突破1000亿元。

寒武纪不仅为联想创投带来了丰厚的财务回报，也验证了联想创投成立初期提出的“聚焦智能互联网产业领域投资”路线是完全成立的。

联想创投在2016年5月成立时，中国创投圈最火热的方向仍然是基于移动互联网的模式创新。作为一家具有深厚产业基因的CVC（企业风险投资基金），联想创投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投早期科技、投“普通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认识”的产业级硬科技。

那些不想一辈子只待在实验室的科学家（固高科技李泽湘）、洞察未来技术趋势的青年学者（寒武纪陈天石）、有丰富产业化经验的老兵（臻驱科技沈捷）、小而精的核心部件供应商（珠海冠宇）都成为联想创投最青睐的投资对象。

投产业级项目，光给钱还不够，更重要的是帮助先进技术落地，并让初创企业逐渐具备批量服务客户的能力。

在过去七年，联想创投作为CVC 2.0，在财务投资之外，还发挥“攒局”功能：让被投企业成为联想生态的一部分，有的服务于联想核心业务，有的受益于联想的生产和销售能力。而被赋能的企业崛起也在技术等方面反哺联想。

如今，行业研究、生态赋能，是联想创投的两块招牌。在CVC逐渐成为创投圈重要力量的今天，联想创投又是如何通过行业研究和生态赋能让自己成为联想集团的科技瞭望塔和新业务搜索雷达？铅笔道和联想集团副总裁、联想创投合伙人林林做了交流。

以下为对话精华。

- 01 -

行业头部公司，都值得以

CVC方式尝试第二增长曲线

铅笔道：这两年业内都在谈CVC，联想创投做CVC有什么不同？

林林：这几年大家关注到CVC，一方面是资金没有以前充足，一方面从原来的模式创新到了专注硬核科技、面向产业的创新。去年年底开始，CVC成为一个比较热门的话题。

第一，CVC已经成为科技型大企业的标配。如果不做这个事，科技型大企业在寻求自身发展的时候会少很多外部的视角。

第二，初创企业拿到大企业资金的时候，可以得到各方面的生态资源，更容易取得快速发展。

CVC分成两类：

第一类绑定型，被投公司与CVC母公司当前战略及业务有着紧密联系。这类CVC背后企业和被投企业，从业务、战略方面要有深刻的协同，再用投资加紧绑定，（企业）未来经营上（对被投企业）有更多的主导权，业内叫1.0。

我们叫2.0——1.0、2.0是两种类型并列，不是一个比另一个更先进。

CVC 2.0对于投资来说，更为灵活。在投资方向上，我们并不是非要跟联想现有的主营业务紧密相关——当然，我们也希望它的业务和联想的主营业务双赢。我们在投的时候，不会关注企业的业务是不是跟联想紧密绑定，纯粹以投资的视角来判断看它的团队是不是最优秀的，未来的科技产业发展空间。投完以后，我们会根据具体的情况来评估如何帮助它的业务快速发展，如何引入联想的产业资源。

铅笔道：当初对于背靠联想做CVC能做成什么样，有没有预判？

林林：在联想创投创始之初，并不是先分析联想内部有多少可以赋能要素再去做投资的。

我们是根据联想在产业中的一些经验，去判断哪些领域是有投资价值的。在判断过程中，会请联想内部相关的业务专家参与，给一些建议，以便投得更精准。

投宁德时代的时候，要分析锂电池整个技术，而联想的笔记本里面，锂电池也是一项很关键的技术。我们能请到相应的专家来帮助分析：在汽车电池领域什么是关键技术因素、宁德时代技术和产业方向是否具备行业第一的领先性。

在被投企业的赋能方面，我们目前已经形成了打法，结合联想的整个业务线，针对被投企业的研产供销服领域，有一些资源可以去赋能被投企业。

比如，联想的制造有柔性化生产能力帮助小企业生产制造产品。有全球的供应链和全球的服务体系帮到被投企业出海。联想产品创新中心可以和被投企业共创新产品，比如将被投企业的核心部件导入到创新中。

铅笔道：假设一家上市公司想成立CVC，需要符合哪些条件？比如说市值、营收、业务特征有没有要求？

林林：首先，这家公司在自身领域做到头部，业务过硬。

第二，这家上市公司在所在的赛道已经做到足够好，，需要外部的生态扩充自己的影响力，以及寻找新的增长曲线。

联想创投的定位是联想集团的科技瞭望塔，我们有自己的研究体系，看到科技发展下一个机会我们来进行投资，投的某个领域或许是联想集团整个战略转型的前瞻性方向。

铅笔道：即使在小而美的赛道做到第一的公司，也可以做CVC吗？

林林：但凡在某个赛道做到第一名，之后发展就要去谋求第二增长曲线。寻找第二曲线的时候，可以先用CVC的方式先看看哪个方向更适合，（经过验证）到时候进入更好。

铅笔道：有的企业做CVC刚开始可能会困惑，到底投什么？

林林：对，所以要基于对行业的判断力和理解，你必须要有自己的研究能力。举个例子，比如聚焦在乳制品领域公司要做CVC，在创新型的食品、健康领域，它会有很多自己的独特认知。如果在自己的领域做得足够好，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眼光。

又说回到我们2016年刚开始做创投的时候，当年移动互联网和商业模式创新是主流认知，如果我们没有自己投资产业互联网的认知，没有联想创投的今天。

热门的领域也有它的机会。不是不要投热门，而是在非共识的投进去。要是在市场都已经追捧了，成为共识了，你再去跟随，就没意义了，没有发挥好CVC的优势。

铅笔道：一家企业要做CVC，对高层的认知有什么要求？这个可能也是最难的。

林林：投资没法类比，就跟每家公司一样，是独特的。没办法copy另外一个投资机构。如果有类比，投资就变成了一个谁资金多谁牛，变成一个钱驱动的事儿。没有类比，才有独特性，投资是跟人相关，跟团队文化相关，跟母公司基因相关，跟你对行业认知和积累相关。

- 02 -

把研究做深，投科学家

铅笔道：投产业硬科技的大范畴里，有没有相对的小范畴？

林林：我们大概有二八的概念：80%是我们认定的未来科技发展方向，其中里边有一些是跟联想集团原来的业务发展趋势（算力、软件、AI）相关的；另外20%更像是未来科技的星辰大海，与联想当下的业务没有紧密的关系。比如2017年投资新能源汽车，当时我们就看好新能源的机会，产业链里面又发现了宁德时代，我们就投进去了。但在那时候，联想并没有进军新能源赛道的想法。目前正在布局前沿医疗、航空航天也属于这20%。

铅笔道：宁德时代是怎么投进去的？

林林：首先，我们认为新能源是未来非常重要的机会。在新能源车的时代，我们率先投了蔚来。布局蔚来以后，分析一辆车成本后发现，决定新能源汽车竞争力是电池。

在扫描行业的时候，宁德时代成为我们关注的重点，我们当时的判断：一，对动力电池的需求会不会持续增长；二，宁德时代已经做到行业龙头了,会不会有颠覆性的电池技术出现颠覆它？那时候虽然是联想创投成立早期，但是结论很清晰，所以决定下重注在宁德时代。

新能源汽车赛道我们还拆出了很多东西，后来陆陆续续也在投。比如汽车芯片领域，我们布局了芯驰。还有电机、自动驾驶、新一代电池等等，也部署了。

铅笔道：这些机会为什么能属于联想创投？

林林：原因很简单。第一，联想创投总裁老贺（即联想创投总裁贺志强，曾任联想集团CTO）做了15年联想CTO，他是中科院和北航的博士生导师，是研究型的科学家。

第二，从新能源车的角度来说，我们当时判断车是一个交互的空间。最早PC是一个交互空间，到移动互联网之后，交互空间变成了手机，新能源车是下一个交互空间。

“交互”这件事情我们一直在做，我们判断清楚之后，才会去投。下一个交互空间，我们认为是AR/VR和机器人。在未来的交互中，当你有一些想法能够被物理执行的话，那就变成机器人了。

铅笔道：联想创投怎么通过做研究来判断项目？

林林：我们每年要做行研。年底那三个月，不做投资，所有的投资总监加中后台人员，一起对行业做分析。

我们会请很多科学家过来，开闭门会。再去判断这个领域未来的发展方向和变革的机会。有些布局我们看不明白，就先放一放，看明白的我们一定要在这里面寻找标的。

行研完了之后，会基于我们的赛道和行研的结论去寻找标的。如果这个标的不存在，我们可能去寻找（想创业的）科学家来做。我们早期投资了寒武纪，还连续加注，我们就是坚定相信算力是AI的底座。

铅笔道：您可以谈谈寒武纪这个案例。

林林：当时我们判断AI是未来大的方向，需要有算力来支持它快速发展，但是算力（供需）匹配不是非常到位。

陈天石是AI芯片设计架构的提出者，全球顶尖的科学家。我们判断，AI是未来最大的发展机遇，而支撑AI的算力芯片变革必然会涌现非常多的机会。

我们的定位一直以来都是投早、投科技，我们做科研出身，要敏锐抓住前瞻性的机会来去投早期、投科技。

我们投资宁德时代的时候是中后期，并不是我们典型的定位，寒武纪是，我们投了很多类似的科学家。我们跟科学家团队有天然的合作基因。中科院出来创业的项目我们投了很多，像中科慧远。

我们在早期投资，必须得找到在这个领域最牛的科学家，看他是否有机会去创立企业。现在这个模式被越来越多人接受，联想本身就有这些深厚的connection。

铅笔道：早期其实很难判断，全球这么多科学家，联想创投怎么发现、判断出哪些是跑出来的机会比较大的？

林林：首先我们要判断出他的技术是在一个确定性的趋势里面。举个例子，机器人（大赛道里）我们判断下来，工业方向是一个确定的趋势。我们就会定向寻找一些科学家或者美国回来的顶尖人才，然后再结合趋势去看，并不是所有的科学家都适合。

举个例子，刚刚投的一家科学家的公司叫逐际动力机器人，他是南方科技大学的教授张巍，也是国际顶尖的科学家，一直在做科研。

第一，是既定的赛道。第二，他是顶尖的科学家。第三，他做了很长时间的研究，也有实验室，也是大学的教授，愿意来创业。

首先，这几个维度要符合。如果不是我们的赛道里的科学家，我们不一定会进去。第二，科学家如果不创业，我们也没机会进去。

铅笔道：这在CVC里很独特。

林林：基于自己的研究和赛道，你可以错过这些中后期。但是，一些早期的项目、顶尖的项目，你必须能看到。

有一些赛道（算力、AI、机器人）是跟联想很相关，因为我们的科研能力也有，投资的企业家的朋友圈也有，科学家的圈子也有，一定要研究透彻。

- 03 -

被投企业可以只做一件事，

剩下的交给联想

铅笔道：对企业赋能，你们是当成投后服务来做吗？

林林：一方面，面对优秀的项目，它是我们投资的一个优势，是联想创投特殊的价值和核心竞争力。

另一方面，对于联想而言，当被投企业发展到了一个时间段，就可以与联想的主营业务结合起来。联想也正在服务业务转型，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多被投企业的解决方案在我们的对接下，能够导入到联想体系内，一起共创，服务客户，发挥更大的价值。

铅笔道：CVC生态中，有没有案例可以看出赋能前后的变化？

林林：有一家被投企业叫炬星（研发自主移动机器人），它要在国内建厂，但是没有经验。我们结合联想在智能制造领域的能力帮助它建厂。

还有一家被投投企业钛方科技，它是把飞机整个弹性波（智能触觉感知）技术用到电子产品上，（可以让笔记本电脑）不需要touchpad。联想在Think Pad的Thinkbook一个最先导的产品上，率先用了它的技术，做成了标杆客户。钛方后面陆续又进入了顶级品牌的供应链。

对于钛方来说，有了联想这个标杆客户，后续在客户拓展和融资方面都加速了很多。我们投资后，并没有要求它只能服务联想，而且可以自由扩展业务，服务客户。目前，钛方已经走出了IT体系，今年业务拓展到了汽车产业。

铅笔道：除了市场、销售端的赋能，在产业端还有哪些其他的赋能方式？

林林：我们最新投的一家公司叫中科时代，中科院的一家做工控机的公司，技术能力很强。但是科学家没有生产制造的经验累积，联想正好在深圳有南方智能制造基地，专门开放一条柔性产线，帮助企业解决创业早期制造能力薄弱的问题，比如帮助其快速建立产线。

中科时代就是这条产线的首个用户，目前他的多款产品均已经在联想生产完毕，并交付客户使用中。对科学家来说，只要专注在科研设计领域。在工程化方面，我们会在生产之前，投入联想全球团队来帮企业来去做工程化验证，利用柔性制造帮助他们生产，让他们的产品达到成熟企业的quality。

在整个产业链上，创业公司涉及研发、生产、供应链、销售、服务，很多的被投企业厉害在于研发和产品定义，链条上的其他能力是缺失的，创业公司上来就可以借助联想的能力把短板补足。

铅笔道：在机器人赛道，联想创投对被投企业怎样赋能？

林林：首先，一部分的工业机器人相关被投企业有机会进到联想（供应链），联想成为它的标杆客户。第二，智能机器企业出海的过程中，联想在全球的客户也会用到一些机器人的解决方案，被投企业在中国落地做得很好情况下，它如果出海，在重点大客户的推广上，联想会针对客户去deploy整个方案。

很多企业在海外是两眼一抹黑的，联想是一家Global公司，也有当地很多的销售，我们只要把（被投企业的）Solution定期跟海外业务的销售去沟通介绍。

在我们内部网站上有一个叫“被投企业白皮书”，任何一家被投企业的方案，联想全球员工都可以获取到，一旦有兴趣可以联系联想创投，我们部门就可以帮他引入、交流，最后形成双向的合作。

铅笔道：贺总经常说要“问对的问题”。从CVC生态这一块，您觉得哪些属于对的问题？

林林：我刚接手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个对的问题是任何一件事情要看它能不能双赢，能双赢，我就去全力推动。

第二件事情就变成了如果是能双赢，我们怎么促使这种双赢认知的达成。你也知道任何东西在大企业内部的推动其实很难的，有些强势部门你根本推不动，这个很正常。只有成功的案例出来，树立出来标杆，才能有更多的部门参与，实现更多的合作。很多赋能都要因地制宜，要创造条件，双赢是基础，你不双赢，很多东西不长久。

铅笔道：回过头去看，你是否认为联想创投走了一条艰难而正确的路？

林林：坦率来说，CVC的风格与母公司的文化和管理紧密相关。联想集团给了我们非常开放的空间，才能成就我们这样的定位。我们有这样的生存土壤和环境，是非常好的机会。

本文仅为口述者独立观点，不代表铅笔道立场，亦不构成投资建议。封面图来自微信图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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