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日，总部位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 H&M 基金会（H&M Foundation）公布了2023年「全球变革大奖」（Global Change Award，以下简称 GCA）的十位获奖者。金秋十月，华丽志受邀参与了 H&M 基金会为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可持续科研先锋在中国香港举办的「GCA 创新孵化器」项目。自2015年创办「全球变革大奖」以来，H&M 基金会都会选择并支持5项最具影响力的、旨在为地球带来积极时尚未来的创新。而今年，H&M 基金会将资助奖金与获奖者人数双双翻倍，这意味着有十位获奖者将得以共享基金会提供的200万欧元赠款。今年获奖者所涉及的领域涵盖了可回收及可生物降解的聚氨酯、食物垃圾聚酯、循环染色、天然生物色素、超高性能纺织品、海藻材料、AI 纺织品分拣、玉米壳和甘蔗织物、零废物图案系统、聚酯纺织品回收等，回应了材料、回收闭环、碳排放等关键挑战。
痛点在哪里，创新就诞生在哪里
“鞋子上的泡沫，外套上的涂层，运动服上隐形的接缝，它们都含有聚氨酯。这是一种弹性石化产品，会造成微塑料污染。”除服装行业外，英国生物基材料公司 Algreen 联合创始人兼 COO Roderick Thackray 列举了两个典型的聚氨酯运用场景：一个是汽车，每台车座椅内侧的面板、天花板、门板上都有泡沫粘合，需要耐磨耐腐蚀，以达到30年的车辆使用寿命。另一个是美妆，乳霜中有一种由微塑料制成的成膜剂，就像制服一样，以均匀的方式将乳霜的营养成分保留在皮肤上。这种微塑料是海洋微塑污染的主要来源。Algreen 以农业和食物废弃物为主要材料，生产粘合剂、泡沫和涂料的生物基替代品，以减少塑料污染。这种材料具有合成纤维的性能，同时又有天然纤维的生物可降解性。Algreen 联合创始人 & COO Roderick Thackray（左）& 创始人 & CEO Zhixuan Wang（右）不止 Algreen，本届 GCA 多位科研先锋都将重心用于攻克可持续材料方面的难题，来自加拿大的 ALT TEX 提供了一种仅需三个步骤便能将厨余垃圾转化为可穿戴材料的方案，英国新材料公司 Nanoloom 将强度两百倍于钢的石墨烯制成可生物降解的高性能纤维，巴西海洋科技项目 PhycoLabs 就地取材，将海藻转化为可再生并可再生的新型纤维材料，诞生于肯尼亚的Rethread Africa 也提供了一种将农业废物再生为生物基合成材料的解决方案。染色是纺织供应链中的关键步骤，亦是对环境影响最大的环节之一。常用的化学合成染色法是引起淡水污染的主要原因，高温的染色过程会造成大量的能源损耗。印度生物科技公司 KBCols Sciences 找到了一套“自然的魔法”应对染色问题：用农业废弃物培育活微生物，从中提取无毒可降解的染料（下图），替代合成色素。洗涤步骤可以节省60%的水，批量染色时间缩短一半，温度低于合成染色——涤纶的染色温度从130℃降到80℃，棉只需要60℃，能耗因此大大降低。与古老的植物印染相比，这种来自活微生物的染料可在现代印染设备上直接使用，具有更强的稳定性，同时不会额外增加成本。对于废弃衣物中已经存在的色素又该怎么办？英国创新回收公司 DyeRecycle 从另一个角度对付染色的麻烦，以一种绿色化学技术，把看似不可能回收的颜色从废弃织物中提取出来，再用于新织物染色。根据第三方 LCA（Life Cycle Assessment，生命周期评测），这项染色技术与传统的聚酯染色相比，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85%，能源消耗减少80%，用水量减少60%，染色成本整体下降50%。可回收性是可持续时尚过程中面临的第一个巨大障碍。由于回收商无法处理未经分类的纺织废料，因此只有不到 1% 的废料被回收制成新衣服。青年科学家 Tushita Gupta（上图左）和 Sarika Bajaj（上图右）决定把人工智能和光谱学运用到时尚领域，以提升纺织品分拣的效率和准确度。她们创立的 Refiberd 分类技术可以帮助将多达 70% 的纺织废物流转，对 15 种面料检测的准确度达到 95%。与传统的机械和化学回收方法相反，美国回收科技公司 Tereform 创新地使用了一种氧化工艺，使聚酯基的纺织品可以得到完全的循环回收。而在生产环节，每制作一件衣服，都会留下纺织废料。美国科技公司 SXD 直接介入这一阶段，设计出一个人工智能平台，根据品牌商或制造商的设计概念和面料信息，生成高效设计，充分利用织物的每一毫米。经实践验证，使用 SXD 的设计系统后，织物的消耗量减少达46%。
「网络中的蜘蛛」
在香港纺织及成衣研发中心（The Hong Kong Research Institute of Textiles and Apparel, 以下简称 HKRITA）的实验室里，Tushita Gupta 和 Sarika Bajaj 看到了一套智能服装分类回收系统：用机械臂抓取或者用静电吸附织物，通过人工智能及影像分析，快速将衣物种类、纺织物结构、材料和颜色进行分类。这套系统与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双方当即建立了联系，探讨起技术上的互补之处。上图：H&M 基金会与 HKRITA 合作推出的“服装到服装回收加工机”。HKRITA 于2006年4月由香港特区政府创新科技署拨款成立，得到了香港理工大学及全球纺织及成衣业科研机构、企业及团体的支持，旨在提供一站式技术转移及科研成果商品化的服务。作为 GCA 的创立者，H&M 基金会乐见这种火花的碰撞。在为获奖项目设置的一整年的「GCA 创新孵化器计划」中，基金会与瑞典皇家理工学院（KTH）、HKRITA、埃森哲（Accenture）、南丰作坊（The Mills Fabrica）等机构合作，在斯德哥尔摩、香港、纽约等多个城市开展产业交流并提供创业培训。香港之行聚焦团队、技术的研发及规模化、合作伙伴和商务模式四大主题，基金会希望这些加速项目能够帮助为获奖项目完善和增强产品，最终为他们的规模化之旅做好准备，纽约站则更加关注零售和投资。“我们就像「网络中的蜘蛛」(spider in the web) 一样将其连接起来，把获奖的初创公司放在整个行业面前，把它们推荐给很多不同的品牌。如果他们需要与供应商联系，我们也会尝试帮他们联系合适的人。” H&M 基金会战略负责人 Christiane Dolva（下图）这样形容自己的角色。在开始为期一周的 GCA 创新孵化器香港站项目前两天，H&M 基金会把获奖创业者们带去了广东东莞，参观 H&M 集团重要的供应链合作伙伴。负责 GCA 全部流程的基金会项目经理 Beatrice Fernqvist 说道，中国工厂正在积极地推动自己的可持续发展议程，以非常有效的思考，把客户对材料的需求和数字化结合起来，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可以成为一件事的专家，也可以成为另一件事的专家，也许你解决了一个问题。但通常这个问题还伴随着许多其他问题，所以要能够看到这个系统，理解这个系统，找到解决方案适用的位置。” Christiane Dolva 表示，“我们所做的就是全年收集类似的信息，痛点是什么？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最难解决却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是什么？我们希望与行业共享解决方案，以推动其朝着一个可能的方向发展。”因此，GCA 的初衷是找到能够为整个行业带来重大变革的创新，并且获奖者可以自由地与他们想要的任何人合作。无论 H&M 集团还是非营利性的 H&M 基金会都不享有这些创新的任何股权或者知识产权。（注：2013年10月，瑞典时尚巨头 H&M 集团的创始人 Stefan Persson 家族首次私人捐赠 5 亿瑞典克朗创立 H&M 基金会。基金会是独立于 H&M 集团的法人实体，拥有自己的董事会、团队和战略。）每一年，GCA 都会收到数千份申请，由 H&M 基金会团队初筛到约 200 份，再从这个节点引进专家和合作伙伴共同筛选到前 20 名。2015年推出至今，GCA 已经诞生了 46 名获奖者。“GCA 是一个已经存在很长时间的系统，有着可靠的合作伙伴和很好的效果。每年的申请量是稳定的，但我们经常看到，选前五的时候，第六七八也很好，每个申请者的潜能都如此之大，以至于我们觉得可以支持更多。” 对于本届 GCA 双倍扩容的缘由，Christiane Dolva 说道，而更为简单的答案是，“因为我们可以，因为我们看到行业需要解决方案，需要发生变革，而且还需要快速发生。”
「今天的创新，明天的现实」
在获奖项目的介绍手册中，H&M 基金会精确地写出了每一个可持续项目所处的市场阶段。比如，DyeRecycle 计划在年内与供应链伙伴一起交付第一个试点项目，NANOLOOM 正准备推出第一个产品，Refiberd 已经与三个客户进行了付费试点。其中，Algreen 的第三项专利即将申请，这项技术正在 H&M 集团进行试点，将生物基聚氨酯亮片用在服饰生产中。此外，它也在与欧洲某大型美妆集团和某家具制造商接洽，后者每年使用13万吨泡沫，制造这些泡沫大概需要30万吨石油，生物基聚氨酯可将巨量的石油从其供应链中剔除。从实验室出发，KBCols Sciences 在通往市场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联合创始人 Arjun Bajwa 博士透露，来自印度、斯里兰卡、日本、美国和欧洲的 12 家纺织制造商与公司签订了真实的订单，以购买成本更低、效果更好的活微生物染剂和技术服务。意大利奢侈品牌 Gucci 的供应商、意大利纺织集团 Albini 与之开展了有机羊绒的染色试点。此次东莞产业链之行中，他们也与 H&M 的中国生产商探讨了合作的可能。Arjun Bajwa 介绍了三种商业化的模式：首先是产品，由制造商直接购买来自活微生物的染料；第二是服务，向制造商提供染料以及利用这些染料创造差异化的方法；第三是定制研发，由品牌方提出具体的色彩需求，为其量身定做。HKRITA 行政总裁、GCA 评审团成员葛仪文（Edwin Keh）一针见血地指出，可持续技术被市场接受的两大前提：表现不可以更差，价钱不可以更贵。他把实验室的想法和产业级的运用之间的地带形容为“一条充满致命危险的山谷”（Valley of Death）。在 HKRITA 开展的近 300 个可持续技术项目中，20-30 个投入了产业运用，量产转化率在 10% 左右，平均转化时间在18-24个月之间。Christiane Dolva 对《华丽志》阐释了 GCA 评选的四大维度：想法的新颖性，影响力，可扩展性（规模化的可能），团队。对于评选标准中的影响力与规模化的区别，她打了一个比方，某个针对特定材料的解决方案可以将特定过程的影响减少 90%，但这个强烈的影响只存在于整个时尚行业的极小一部分，很难发展壮大。“但怎么看并不容易，而且很难让它变得超级科学”，她进一步指出，对于 GCA 来说，重点是支持真正处于早期阶段的想法。“这个阶段非常关键，许多初创企业由于缺乏资金、业务支持或市场知识而失败。正是在这个阶段，基金会可以提供急需的资源、渠道和技能，从而发挥最大的作用。有时候我们只是打赌。这是一个能承担风险的基金会的好处，尝试一下，如果失败了，也没关系。”从过去八年赢得 GCA 的早期项目中，H&M 基金会还观察到一个趋势：一些已经规模化并真正被行业使用的早期项目通常是数字解决方案。例如，纺织品溯源平台 Textile Genesis 的区块链溯源技术现在应用于整个 H&M 供应链；ECO 的数字 ID 产品可以许多行业品牌之间进行扩展，形成了一个剩余面料或仍在供应链中的面料的交易平台和循环系统，参与了区域市场上的多个大型项目。“今天的创新，明天的现实。(Innovation Today, Realities Tomorrow.)” H&M 基金会在 GCA 的开篇处写道。Christiane Dolva 说，“当我们刚进入这个领域时，可持续发展人员被看作是无聊的人，是派对上的扫兴者，说着我们要少用这个、我们不能那样做。而现在，可持续是创新的驱动力之一，这个领域里是拥有重要创新、驱动力和想法的人，可持续发展受到欢迎。这是一个很大转变。”上图：11月5-10日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H&M 基金会呈现 HKRITA 及 GCA 的最新突破性成果与解决方案。在创新孵化专区，观众可以近距离了解2023年度 GCA 的十大获奖项目。｜图片来源：H&M 基金会，KBCols Sciences 官网，Refiberd 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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