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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嫿为名,她一个人创造了一个文明 | 对话冰逸

以嫿为名,她一个人创造了一个文明 | 对话冰逸

公众号新闻


“如何 拼凑一靥鬼魅的背影?

如何 捕捉一缕青烟的轨迹?

如何 记录一场如露如电的梦幻泡影?

又如何 用一泻汉字勾勒冰逸的眉眸?”


冰逸是谁?


她是

诗人

策展人

文论家

考古学家

电影导演

大学老师

服装设计师

当代艺术家

美术馆馆长

艺术史博士

四个公益组织的创始人

……


冰逸

1975年出生于北京;

15岁考入复旦大学生物医学与电子工程专业;

19岁赴美国圣象山大学学习,并获Art History、Studio Art以及Asian Studies三学位;

2001年获耶鲁大学文学硕士学位,并交换至哈佛大学学习;

2005年获耶鲁大学艺术史与考古学博士学位;

2009年以超常的感受力和视角,无师自通,开始投入当代艺术创作。其艺术创作涉及绘画、诗歌、装置艺术、行为艺术、多媒体艺术、大地艺术、服装设计、空间设计、建筑设计等,并在十余国家展出个展。



策展人高名潞认为“冰逸的艺术透露着一种贵族式的优雅”


当代艺术家徐冰感慨:“她是会画画,还是真的不会画画?用笔和颜色完全看不出章法。‘胡涂乱抹’,来路不明…...真正的绘画,其实是说不出来的。这是绘画存在的理由。也是冰逸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给她的画写出好的文章的原因。”


美术史家巫鸿评价:“在今日的艺术实践话语中,冰逸以传统的中国美学丰富了当代艺术表现的语言和定义。”


汪民安教授则认为:“冰逸理解生命有一种奇特的植物视角。植物不争执,不进攻,不贪婪。植物沉浸在自身的形式主义的荣枯之中。它自我伸张,它的热烈和冷静,它的激情和激情的衰退,它的荣枯,都固守在自我的逻辑中。”


建筑评论家周榕称赞道:“玄黄百妖,素绚一人。众曰睹异,我谓通神”。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我对冰逸的理解,我觉得她就像是一条不知尽头又不知去处,在山水间肆意流淌又绚烂绽放的云河。



雷锋记者:朱珺成

青年建筑师

拒绝身体的僵硬和思维的麻木


从今年2月份「携手的未来」活动开始,到五月份艺术家冰逸在成都麓湖的空间建筑作品「生命塔」开幕,陆续与她进行了三次有深度的访谈与采访。时隔半年,又受到艺术家冰逸邀请,来到墨斋画廊参加她的新展《混沌之眼》开幕前夕的展前预览与「在黑与白的世界放出异彩——论东方水墨与空间美学」论坛活动。此次专访将分为《冰逸:混沌之眼》大展报道与采访两大部分。




「冰逸:混沌之眼」


「嫿兮神碑」


十一月中旬夜晚的北京,已然寒风刺骨。穿过由红砖墙砌成的,像是契里柯画作里出现的透视场景般的迷宫,豁然在一片空地上撞见刻满天地之图的诺大石碑。此次展览,也是「嫿兮神殿」的入口到了。


南海之帝为倏,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倏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倏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


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庄子》


《混沌之眼》是冰逸在墨斋画廊举办的第三次个展。展览的名字取自《庄子·应帝王》中「浑沌之死」的典故:


南海与北海的帝王分别为「倏」和「忽」,他们常去性情友好的中央帝王「浑沌」那里相聚。「倏」与「忽」为了报答他的恩情,说到:“人都有七窍,用来观赏、聆听、进食与呼吸,唯独「浑沌」没有七窍,让我们试着给他凿出七窍。”于是他们每天替「浑沌」开一窍。在第七天凿开「浑沌」最后一只眼睛的时候,「浑沌」死了。


这段充满悲剧色彩的典故寓意着人的本性是无为和自然,如果有意加上心机等小聪明,人纯净的本性就会遭到破坏而死亡。无疑,此次展览以《混沌之眼》为名,已坦露出冰逸对人工与自然,心机与无为,清晰与混沌之间的价值判断。


冰逸拍摄于太行山,2020年

Taihang Rhapsody 太行赋, 2022-2023

Ink on paper 纸本水墨

370 x 1200 cm


此次展览最特别之处是首次展出了有着考古学博士身份的冰逸的一种全新的艺术实践——“推断性考古”。通过虚构出一位北宋女性艺术家、哲学和政治思想家——“嫿(huà)”及对其生平的推断性考古重构,以“嫿”之名,创造出一系列完整的政治、经济、绘画和宗教典籍,并基于此文明重构出了一套完整的时代叙事和美学体系。因此,整个以《混沌之眼:嫿兮神殿》及《梦中梦中梦》两大故事线展开的展览,都是冰逸借“嫿”之魂萦绕搭建的虚构考古现场。


「混沌之眼:嫿兮神殿」


从伫立在展厅门口的「嫿兮神碑」开始,首层四个展览空间一并构成了在太行山深处这座臆想的「嫿兮神殿」的二次臆造。


Chaos Opens 混沌初开, 2022

Ink on paper 纸本水墨

366 x 144 cm


初入展厅,正对室外「嫿兮石碑」的是名为「混沌初开」的巨幅水墨画,点明主题,直指人心。


「嫿兮神殿」第一展厅


展厅右侧长达3.5m的手卷诏书,既是这位北宋女性艺术家嫿兮的自传、日记,也同时是她的政治哲学、诗歌哲学及美学核心。其中一段:「山水之境则以危苦为上,赋其形则以泣涕为质」(危苦,指危难困苦中的生灵;又指高峻的地势),直接表达出此次创作的水墨山水之形富有丰沛情感的悲悯底色。


「嫿兮神殿」第二展厅


进入第二展厅,映入眼帘的是以江户时期的屏风为载体的画作「圣山图」。整个「嫿兮神殿」的入口就藏在「圣山图」的山水之中。而在这幅画作的右侧,极其隐秘地藏着一个“洞口”通往真实物理空间的一个密室——「静思室」。


「静思室」


进入洞穴一般的「静思室」,九幅炯炯发光又不可名状的「百妖图」让整个展览空间突然产生浮力,从昏暗的洞穴坠入到漆黑的海底。


冰逸 《百妖图》 2012——2015


这是冰逸想要表达万物皆为山水,将宋代白描走向极端的作品。因为其笔触的细密程度可达发丝一般,在线条与线条之间也许藏匿着一座城池,每一幅的可读性都极强。


「嫿兮神殿」主殿,第四展厅


浮上岸进入第四展厅,也就是「嫿兮神殿」的主殿,被突如其来的四面超大巨幅水墨山水装置《混沌之眼·嫿兮殿》所包围。该作是2020至2023年冰逸在太行山地区展开的研究之旅期间及之后所创作的。


Bodhidharma 达摩, 2022

Ink on paper 纸本水墨

366 x 144 cm x 4


冰逸说这个展厅四面的绘画作品主题分别代表了人的四种出口——启蒙、气节、情感与自然。这样一组四个子主题的巨幅绘画放置在同一矩形空间下,四周依附于二维宣纸上的墨痕似乎开始绕动,转变为一颗颗墨粒相互吸引辐射,交织缠绕,穿透肉体,在留白的空间编织出一座充满旋律感的黑白山水神殿。这让我想起了Mark·Rothko(马克 罗斯科)当年受Philip·Johnson(菲利普·约翰逊)邀请为西格拉姆大厦的四季餐厅设计一组超过30幅室内巨幅壁画时想象的描述:“我要让这组壁画成为一首赋格,我要让那里成为一座神殿。”


「梦中梦中梦」


「梦中梦中梦」系列展厅


展厅二层,来到《梦中梦中梦》故事系列。在这组艺术作品中,嫿创造了一个精致的文学、概念和建筑的综合体,重新设想两千年来各类文学传统之间的时空关系。每一幅手卷都呈现一个古代文字记载中的典故。每一幅都以一个历史遗迹或回忆为开端,进而展开主叙事场景,最后则以一个图像或是一首以嫿独特的古体书法写就的诗歌作为结尾。建筑师王辉说:“这个系列像是一部神曲,随着时间的积累,其它朝代的故事都会在这里过次水,比如洛神赋,妙笔生花,黄梁一梦等等,这些已是家喻户晓的故事,足以当做一个矿脉,重新挖出来布置出一个新世界。”


「画中画中画,屏中屏中屏」,2022

Ink on silk 绢本水墨


我十分惊讶于这种将基于同一主题(梦境),但不同时空下的传统典故,通过蒙太奇式的镜头画面和文字注释拼贴,并置在同一个“手卷”上的一种全新的艺术表达方式。不仅模糊了每件艺术作品的观看顺序,局部与整体,又打开了作品另一个量级的可被解读的空间。同时,每幅作品的局部画面本身又十分考究。


「画中画中画,屏中屏中屏」局部,2022

Ink on silk 绢本水墨


例如其中一副作品「画中画中画,屏中屏中屏」,每一个局部都像是故宫倦勤斋里的通景画,通向另一个时空。正如博尔赫斯的小说用文字筑起多元时空,冰逸的《梦中梦中梦》系列,则更像是一张张导演诺兰电影中非线性叙事的diagram。


由此,展览的叙事空间结构逐渐明晰——首层《嫿兮神殿》,画幅与画幅之间互相辐射共振,构筑无尽山水空间;「神殿」之上《梦中梦中梦》,又是多时空的梦之典故原型的并行交织与嵌套。在没有缤纷的羁绊下,在完全由黑与白控制的二元论水墨世界里,山水天地,真幻虚实融于一展。



艺术家冰逸说此次展览最主要想解决的问题是

「一个人是否有能力构筑一个自洽又完整的文明」

一件艺术作品无法逃离自己被创作的时空,在这一系列创作于在辛丑年(2021年)前后的作品中,她将自己又置身于另一个辛丑之年(1152年),踏入自己臆想和虚构的世界,游历太行山水,入梦作赋。我想,冰逸之所以选择这样极具挑战又危险性的创作命题,在她对自己创作力和想象力有着极大的自信与野心背后,是她近三年来对中原大地的众生无声无色又无音的悲悯。这样现实的危苦,也许只有用宣纸上无尽的山水和一整套虚构的文明才能抵消。



冰逸 北京自宅


初见艺术家冰逸是在她位于北京东城区的四合院,为「携手的未来」录制她与周榕教授的对谈。她身着赤霞长裙,脚踏粉紫色高跟绣花鞋,在挂满了她深邃又充满张力的水墨作品和极具中国传统花鸟纹装饰的家具之间蹦跳游走。她说话的语气会根据内容和主题,时而纤细式微,时而尖锐宏亮。加上戏剧性的服饰和生动的肢体语言,她的讲话声情并茂,极富感染力。


第二次采访正值她「神庙」系列2023年第二个作品——《生命塔》在成都麓湖的开幕以及「墨斋画廊」成立十周年之际。本次访谈希望从她最新的空间建筑作品为契机,梳理出她艺术创作的理念和生活哲学,更靠近这条无法被定义的流淌而绽放的云河。


 以下是珺成于5月与冰逸的对话。




我是瀑布女孩



珺成:您童年时期在北京的这段生活对你带来了什么影响?


冰逸:我小的时候是在山里面长大的,最近我看一部电影叫Wonder Woman,神奇女侠。它里面有一段录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山里面一直拼命地在奔跑,她穿过小溪,穿过森林,在所有的大石头上跳来跳去,特别有动画感的这么一个形象。这个画面其实就特别像我小时候。我是在泰山上长大的,我出生在北京。但是我家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故事,最后就导致我住在泰山的半山腰。我的passion就是每天在大石头上飞奔,在树上狂奔。


神奇女侠小时候在森林里奔跑


珺成:好有画面感。

冰逸我真的是在自然中长大的。所以后来大家都叫我瀑布女孩,这也跟我的母亲有关系。我考进大学之后,我妈妈给我写过一封信,当时她是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她就说每当你感到沮丧的时候,你就到瀑布旁边去看一看,你就知道这个世界的力量来自于哪里。很多年后大家都说我是瀑布女孩,我觉得说得很准。


冰逸《峨眉飞瀑》 2018  在干涸的瀑布上,冰逸搭建了200米长的白色画布结构。墨的奔涌记录了它沿着天然垂直地质结构流淌而下的痕迹。


珺成:是的。难怪您的艺术作品都和山水还有瀑布这些自然元素有一定的关系。

冰逸对,我从小是成长在自然之中,所以我对所谓的教化,所谓的世俗,所谓的社会没有任何的认同和亲切感,我觉得这个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不能理解。

珺成:您在城市的童年时期对您有什么影响吗?

冰逸我好像没有在城市有过什么童年,因为我奔跑的就是头5年,等我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在城市里面进学校读书了。即使在泰山,其实也是在城市里面。

珺成:对,也是一个旅游景区。

冰逸对啊,我觉得泰山很有趣,比如说对于书法,我狂奔的那些大石都是金石玉,上面全是刻着非常大的早期书法。整个泰山地域,对于鬼魅、灵魂这些东西对我其实是非常强的一个熏陶。在那里整个体验就让我知道我的「非人」。所以对于自然的挚爱,可能并非是因为一种教育,而是因为那个就是我,我就是从那里来的,I came from there,所以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里。



西方求学--将公益教育进行到底



珺成:您从94年就到了美国接受西方教育,在那里从大学读到博士,西方的这些教育对您产生了什么影响?


冰逸:真的是影响太大了,it made me。我在大三大四的时候,我的导师是耶鲁美术史系的创始系主任,他已经退休了。但他每周回到学校就给我一个学生上课,号称喝咖啡。我们每周这样是不可思议的,我觉得怎么可能。后来我毕业的时候他说他给我写的推荐信只有一句话,说我在耶鲁教了这么多学生,冰逸 easily tops all the best,冰逸轻轻松松就是比他们都优秀。


冰逸:后来我在耶鲁的时候,郑愁予郑先生也是,他讲一个红楼梦的课,学生也是只有我和另一个学生,他只给我们两个学生开这个课。所以我现在回想起来,我在美国受的11年教育,因为我优秀,我没有付过一分钱,这11年的学费是这个国家的教育系统给我的。我其实是公益教育最大的star或者说最优秀的 Product,所以你就能够理解我为什么会做「醴斯学院」。


「醴斯学院」 2015届合影


冰逸:我一定会做公益教育,因为这我就是这样来的,我在哈佛待过,我在耶鲁待过,我经历了所有最优秀的学校,我现在一定会把它还给社会。



成为一个大写的人



珺成:我很喜欢一个指挥家叫郑明勋,他是韩国人,是首尔爱乐乐团的指挥。当时有一个记者在问他朝鲜和韩国之间的问题。郑明勋作为一个世界大师级的指挥家,他回答道“首先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欲,其次我是指挥家,我是音乐家,这个是无国界的,最后我才是韩国人。”那么我觉得可能在国内这些顺序我们正好就相反了。在国内可能我得首先作为一个中国人,其次是我是什么职业,最后我才是人。


冰逸:你是否是个大写的人,取决于你对人性的认识,取决于你对人本的认识,取决于你对人文的认识。


人性就是人的多元性视为人性。那么多问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要有一样的期待,都要有一样的幸福,都要有一样的成功目标,都要有一样的价值信仰,这怎么可能呢?对人性你究竟是尊重它的多样性,还是让所有人都挤进同一个模子?


人文是什么?审美大于利益,这就是人文。而这个利益就是控制,所谓的利益最多的就是控制。我要告诉你怎么样才是对的,必须按我的期待,不然的话我们就会有冲突。只要是美的对我来说,就远远大于利益,大于控制,大于金钱大于anything。因为审美这个东西长留人间。你看瀑布管你什么规则,它只有一个规则,就是不断的流淌。人文的核心就是审美。人的人性之美超越一切,超越人性的局限,超越所有的自私的占有欲。


人本极其简单,就是诚实大于一切,就是人可以讲真话。你可以彻头彻尾的诚实的活着,哪怕你不符合任何规则,哪怕你不能被别人接受,哪怕你忤逆这个世俗的一切,你依然可以真实的活着。那么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尊重人本的社会。这是真实性。



尊重万事万物既有的生命观



珺成:请问您现在在忙些什么事情?

冰逸:我最近在准备我的「山水论」的出版。从18年到今年,排版出来之后已经又打磨6年了;马上我的电影三部曲「废墟」又要让我回去了,这个电影已经做了10年;我还在准备11月份的个展——「混沌之眼」。同时也在准备我的诗集。这些项目每一个都是8~10年,我是那种画一张画就要花4年半的这种类型的创作者,所以其实对我来说,我对时间是无感的。比如说一个人跟我讲,说你等我50年,我也觉得眼都不眨,我就答应了。我觉得其实时间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我的时间,它就是静止的,就是无感的。我对时间有一种本质的漠然,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这个是需要耐心的,或者是这个是多么的浪费时间。要有效率?我不需要有什么效率,我也不需要什么努力。对我来说时间就是我的自我,myself,所以你对自我其实是不用发力的。你想做什么你就投入,你认为最适度的生命的 span,从生命的长度去做。

一个对时间无感的人,他其实可以最大化的去挥霍诗意的生命。



冰逸:我挺挥霍我的生命的,你一看我做任何事情,很多人总是觉得你怎么做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在搞这个事情。不是因为我想追求什么极致,或者是我其实没有什么对于极致的一个度量。我就是觉得这个东西它有它的生命,它自己会知道什么时候该结束。

人要学会一种基本的能力,就是尊重万事万物既有的生命观。


冰逸 《不可能的仙山—光之洞天》  2018 


冰逸:比如说我那张画就不想结束,你非要force it有什么用?比如说你的灵感,它又不是一水龙头,你想让它来就来了,你想rush就有了。不是的,它就是光合作用,你找不到那个光,你不在那个光里面,你也不可能有那样的灵感。所以这个学会尊重万事万物既有的生命是需要一种非常灵动的感受力。因为绝大多数人是既感受不到自己的生命观,也对其他事物的生命和韵律毫无感知力。



生命塔,全新的美术馆物种



珺成:您最近最感动的一个瞬间是什么?

冰逸:我其实对于很多的故事都是很敏感的,我就讲讲「生命塔」。

 2023年5月1日,全球首座水上多媒体美术馆「生命塔」在麓湖天府美食岛·时光码头正式启幕,以「It's Time It's Life 时间|生命的共振」为首展,与公众一起以「艺术」为路径更新对数字媒体、展览空间、建筑边界以及对世界和生命的理解。


冰逸:那天有人问我,说你疫情三年都在干什么?我说我疫情三年就是沉入水底,让我沉入岁月的水底,等生机盎然就从水里冒出来了,然后这个建筑就“哗...”从水里冒出来了。所以时间其实是一种最敏感的流体。这也是我说的什么叫尊重万事万物既有的生命观。它的生命就是那样的,「生命塔」到这个时候“哗...”一下就出来了。但是之前那三年你再怎么弄它也出不来。这个「生命塔」项目我们前前后后从19年到23年又是4年。


冰逸:我刚才在工作室里面,看到这个项目的同事们在「生命塔」现场在给我发测试的图像,我真的觉得这怎么可能,似乎我没有发什么力,结果这么一个浩瀚的 Project就已经长出来了,因此我会感动于生命的奇迹,我会感动于我的同事和同行者的坚持,我会赞叹不已他们内心的那种流淌。




冰逸:所有的感动都是来自于全世界,整个世界整个宇宙为你而歌,为你而律动,为你而舞蹈。哪怕整个生命中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你感受到你可以让 the whole universe stands for you,你可以感到整个的宇宙都在为你舞蹈,你一伸手就可以摸到摸到鸿海,你哪怕一生有过这一次这样的体验,这一生都算没白活。 The whole universe is singing for you。能感受到你和世界整个宇宙有连接和共振。「生命塔」就是这样,当你看它的时候,你真的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为你绽放。


由内而外的结构形式,全新的观法体验


珺成:我第一次看到「生命塔」这个项目的时候,给我的第一感觉特别波普。我就觉得它是一个Anti—美术馆,是一个反美术馆的美术馆。它就像是一个个广告牌组成了它的整个形体。我觉得因为首先它的观法就不一样了。之前的美术馆是可能要求你在一个白盒子空间,要按照规定的路径在内部去观看一些你似懂非懂的作品以及底下的那些文字介绍。看似美术馆是普及大众美誉,但有调查显示近80%以上去美术馆的都是本科及以上学历。我觉得这个美术馆它是没有了内外之分。结构即功能,表皮即内容。它是对精英们去白盒子美术馆看展览的一种戏虐,因为这个美术馆更面向公众,它是更公平的一个美术馆,是一个它能和大众有更多连接的美术馆。所以我觉得它是一个非常波普的美术馆,是面向未来的新型的美术馆物种。


冰逸:是这样的,每一个空间,只要它的内容足够的坚持,它都是自己独特的物种。我在美术馆的探索和开拓上做的实验比较多,世界最小美术馆也是我做的。我们说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有几个非常重要的点。第一点是所有的美术馆都是向内的,我们的美术馆是向外的。


《生命塔》概念草图  初步形成“树”生长的形象,不同大小的圆形平台由逐渐向上的核心串联


《生命塔》方案研究比对


《生命塔》平面及概念示意


《生命塔》最终形态示意图


《生命塔》坐落成都麓湖,由时光码头延伸至湖面。塔身形状以树向上生长的形象演变而来,实现错动平台、可移动屏幕、树状这三项关键设计。这样的设计理念也使得美术馆的展示和表达更加灵活多样,进一步打破传统美术馆白盒子形态,以开放灵动的姿态,接纳外界万物互动。


(开物+的一系列图片,艺术家及作品)

展览内容——关于每个个体的美术馆


冰逸:第二点是这跟我们的开物+平台长期的积累有关系。请注意我做的任何一点跟波普艺术最大的区别就是巨大的时空积累。我们「开物+」平台,支持几千位艺术家,support几百位匠人,纪录片拍了非常多。所以我想象的展览就是将「开物+」中每个艺术家的纪录片进行展示。它是来自于我们漫长的工作和积累。比如说,武学良是我们「开物+」平台推的一个很重要的版画家,他过去15年没有做任何一个个展,第一个个展是我给他做的。我最近看到因为我的推荐,两个重要的美国的博物馆机构都收藏了他的作品。我从08年到今年已经陪伴了他16年,我有足够的非此即彼的理由来陈列他们,这个是涉及信仰的。武学良来自山西的一个农村,很多作品都是关于北京的灯光。他一边在雕刻城市里的灯光,一边说他会想起故乡挑水的长路。我为什么会感动?我觉得他就是沉默的每一个人的sample。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一亿个外卖小哥,我不知道具体的数字是多少,我现在怀疑他们已经占了人口10%(据第九次全国职工队状况调查,全国约有8400万人口从事外卖员、快递员及网约车司机等职业)。那些外卖小哥他们在想什么,我们真的知道吗?他们使我的生活如此方便,他们贡献了这么多给我的生活,我们真的知道吗?其实我们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我在意的是每一个真正的人,他的多元性,他的审美,他心中的感动,他的城市。我要做的美术馆是关于这个人的美术馆。不是关于最顶尖精英的,让他感觉自我良好的那种美术馆。


冰逸:第三点,这个美术馆大量的概念都涉及「出屏」。筑的这个墙它究竟是不是固定的一个边界,我认为在这个阶段就可以讨论我们的粒子,我们的数字,我们的元宇宙是否可以远远的超出这个边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生命塔」投影之外的水中的倒影。很多人一下子就会意识到麓湖作为水体的力量。



冰逸:为什么要把「生命塔」放在这儿?「出屏」的第一个途径它其实是live in shadow,它是通过倒影而活起来的,然后它又有烟雾,有多重投影,它一定会破墙而出的。所以建筑能够破墙而出,是因为它有了表情,有了情感,有粒子、有流动性。


这个是我很感兴趣的,是因为关于光的建筑我们已经做了很久了,一开始是跟朱小地合作了「时间塔」。


《时间塔》 南京青奥灯会现场 2019

《生命塔》的前身是冰逸与建筑设计师朱小地合作的多媒体项目「时间塔」。它最初的灵感来源是冰逸手执扇子演绎的一段昆曲——扇子在空中划过的痕迹构成了“时间塔”最开始的雏型。


《时间塔》创作过程


冰逸:大家都会问我,我怎么能够打破建筑的墙,自古以来我们都有红杏出墙,你说你怎么打破对不对?建筑的边界性,墙的流动性,其实很多时候它都是我们的一个创意动力。


《生命塔》开幕当天展示冰逸与Alexander McQueen合作婚纱秀「片甲不留的婚纱」

珺成:它算是一个两栖建筑。

冰逸:对,所以湖面其实也是它的一个巨大的表情的舞台。它是一个生命体,等于说在一个生命体里面制造出来一个生命体。我们讲碳基生命和硅基生命的关系,惯常的时间顺序就是先有碳基,然后你就设计了一个硅基,反复的去模仿碳基这么一个顺序,对吧?是先有人类,然后做一个ai,ai再模仿人类生命。但我们不是这样,我们事实上是一上来就是硅基的,数字的,用数字造了很多植物,然后又通过AI和算力去不断的adjust这些植物的形态。


《生命塔》演变形态示意


冰逸:所以就等于说先有了硅基又捏造了一个碳基,然后又由硅基不断的去塑造碳基。这就很有趣,你会觉得时间其实是在这个过程中是可以非常大力度的在转换,可逆的。

珺成:您是如何定义物理世界中建筑的边界呢?

冰逸:比如说何陋轩,你觉得有边界吗?


冯纪忠 何陋轩


冰逸:中国亭台楼阁除了楼以外哪个有边界?你要把楼换成榭,就觉得更没法讲了,对吧?所以说所谓的边界看你空穴是否来风了,是不是对流动很敏感。如果你知道什么叫移步换景,你就知道建筑究竟有没有边界,我觉得其实这些作为建筑师你一定要去想的。如果你是界定型的人,用间来界定空的话,你就真的有边界了。但如果你是一个体验型的人,你又要用空去打通间的话,其实就无所谓了,是不是?因为一切的思绪其实是有结构的,但是不见得有边界。像何陋轩,我就不觉得它有什么边界,难道它里面的shadow是它的边界吗?


另外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这个案例,跟我们比较有关的是倦勤斋。


故宫 倦勤斋


冰逸:倦勤斋有大量的绘画的视错觉导致的空间错觉。它完全是反着的,它用金丝楠木仿竹子形态,又在屋顶画了紫藤,它有大量的通景画,很有意思。倦勤斋is all about illusions,完全是关于视错觉的。



非此即彼——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冰逸 《囙:万物》展览现场  2015 


珺成:看您之前做的艺术作品,基本上每一次艺术作品的展览方式都和其他的艺术家做的完全都不一样,而且每次您也不重复您自己的让观众去观看的观法。您既是策展人,也是艺术创作者,那么您是否对每一次您作品展出的形式会有很大的一个考虑?


冰逸:展出形式的关键其实它就是一个提出问题的方法和解决问题的钥匙, It's like a key,我是比较倾向于用一个最简单的动作, 一下子彰显最大化的解法的。最简单的做法,也往往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做法。


冰逸 《悬置》装置现场 深圳宝安国际机场  2014 


冰逸:比如说「悬置」,当时机场策划人找到我,我就说既然是深圳机场一周年,我就想用飞机把机场给炸了。所以我就觉得一句话其实就已经描述了所有的问题、答案和可能性了。


冰逸《囦》 芝加哥斯马特美术馆 2011


冰逸:像芝加哥的项目就是一个飞走的瀑布,我要让一个巨大的瀑布凌空飞去。我所有的这个方案都是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一定是的,没有什么观念、理论哲学说一大通。这些可以聊着玩,但事实上它就是一个最大问题的最简方案。


冰逸《峨眉飞瀑》 2018


冰逸:你看我「峨眉飞瀑」,我就是把一个已经干涸的瀑布用墨又给再倒了一遍,我的每个方案基本是这样。「混沌之眼」——你怎么把这画整个的画到越近越看不清楚,越远越清楚。或者说越古老的越现代,越现代的越古老。其实就是你怎么把画搞成你站在他面前,你完全不知道这这个人画了什么,但你离开200米,你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冰逸 《混沌之眼》展览现场 2021—2022


珺成:所以您在创作它的一瞬间,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观众如何去观赏它的形式。

冰逸:是这样的。这些事实上不是一步一步推演出来的,而是你一旦想到了最复杂的问题的最简方式,它还是有这个特点叫非此即彼。它会很明确的告诉你,你只能这样不能那样。如果一个答案既可以是a又可以是b的话,这就不是最简答案。

珺成:作为艺术创作者,您最喜欢哪一个展览空间或者是美术馆,或者是您希望您的作品将来可能会呈现在您的作品?

冰逸我最喜欢的空间是天地之间。我不是大地艺术家,我就是一个画家,只是我是用天和地来绘画的画家。大地艺术其实更多的还是关于自然本身的本质的哲学问题的考量。我就是个画画的。我弄所有的东西,最后为的是那个画,并不是要弄别的那些东西。


冰逸 《混沌之眼》系列,从左至右:《白云苍狗》、《空谷传音》  2021


冰逸:我最后的痕迹是绘画,换言之就是山水,因为山水就是中国人的神。我要的是神迹,我要的是那个痕迹,我要的不是推演过程,不是这个概念,不是那个Discourse,我要的是那张画。所以准确的描述我,应该叫天地绘画——既不是大地艺术,也不是大地绘画,是天地绘画。因为我主要还是用气候,用所有的这些东西来画画。



生命与建筑,

记忆与体验



珺成:您认为什么是生命?

冰逸:生命就是时间的物化形态,生命就是时间的物化。

珺成:您之前有见过哪个建筑是具有生命力的,或者它是生命力特别强的一个建筑?

冰逸明显的以生长为主要目标的其实是非常罕见的。生命感特别强的建筑其实也很罕见。我觉得几乎是没有有生命感的建筑。但是从隐喻的角度来讲,建筑师本人的个人气质特别突出的时候,他是可以从作品中渗透出来的。我认为生命力强的建筑是艺术家和设计师他个人的 Voice,就是他的气质,他的表达变成了非此即彼。一看就能看出是他的设计,不可能是别人,路易·康就特别明显。你进到他设计的空间里面,你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流泪。


路易斯·康 萨尔科生物研究所


珺成:您认为体验和记忆是生命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吗?

冰逸:是这样的,体验界定了生命的强度。你的人生如果缺乏体验,生命就不可能打开。生命被不断的打开和绽放,是因为你的体验强悍到了它撑不住了,它就要满出来了,对吧?所以体验决定了这个东西的强度。


而记忆决定了生命的厚度。你的每一天是不是值得一活,有没有值得记住的谈话,是否跟足够有趣的灵魂在一起,以及你是否足够诚实,都决定了你是否有深刻的记忆。



真正的永恒

就是无常



珺成:您认为瞬间和永恒又是什么?

冰逸:当瞬间和永恒在流媒体的世界里面,你就知道了这个世界唯一的永恒就是它的短暂和流动,它的可变。当我们认识到一切的无常,一切的易碎,这个世界唯一的永恒就是它的不永恒。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必须尊重瞬间。整个「生命塔」就是一切有为法,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所以真正的永恒恰恰就是它的无常。绝大多数人就会觉得永恒就是个纪念碑,无常就是沙粒,但是事实上你仔细想想,所有的纪念碑都是由粒子组成的。


冰逸 《量子波相:光芒之皮》局部  2018


珺成:所以永恒,就是无常,然而无常是由各种各样的瞬间组成的。

冰逸:对,然而无常就是每个瞬间的不可确定性,不可预知性决定的。所以我们要珍爱每一个,不管是什么样的瞬间,你起来的瞬间、摔倒的瞬间、被热爱的瞬间、被责难的瞬间、被污蔑的瞬间,我觉得每个瞬间都是一样的。



拥有更高智慧的力量,是为「神」



珺成:您认为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哪个更真实呢?换言之,您认为您的认知和这个世界的真理哪个更现实呢?

冰逸:我觉得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任何真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自己怎么想的,他就认为是对的,他没有任何对于真理的绝对信仰。只要他想证明那个东西是他相信的,他就要那么说。比如说有人要说这里有上帝,上帝是存在的,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证明,所以我觉得人更多的是被主观世界蒙蔽。

珺成:相当于是活在了自己的一个叙事中。

冰逸:信念,认知导致的信念。所以涉及这种信念的所有的迹象,他可能都会认为更真实,因为符合他的叙述逻辑和习惯。

珺成:您的一些诗歌、绘画,甚至一些访谈,都会说到“神”或者是“上帝”,所以我其实也很好奇您是否有某种笃定的信仰。或者是像西方说的,类似于 something bigger than yourself那种。

冰逸:我肯定是没有的。在信仰层面应该说我是极富精神属性和灵魂属性的。但我是反宗教的,因为宗教是社会性举动。I'm  none religious but spiritual and very soulful。宗教这个东西的社会化危险我就不用讲了,你看所有的战争多多少少都跟宗教有关系。其实本质上所谓一切神都是指的更高力量的智慧。你可以这么理解,就是拥有更高力量的智慧。在这个意义上自然是不是神?它一定是神。中国的山水就是中国人的神,就是这个意思。拥有更高智慧的力量,为神。

冰逸 《之七:莲叶江山卷》细节——「莲朝」2018


珺成:所以您在一些画作当中还有艺术表现当中会有对神的一种敬畏,就是对山水和您认为的一种更高智慧的一种崇敬是吗?

冰逸:因为人作为一个有渺小自我认知的动物才是高贵的。你只有认识到自我的渺小,你才能够真正的对崇高有所体验。一切的崇高感是什么?实际上是仰望比你更高的智慧的凝视。你肯定需要知道自己在哪里你才会仰望,如果你觉得你above everyone,你还仰望谁,不就上帝视角俯视大家好了,对不对?在这个里面所谓的仰望是因为那里有更高的智慧所在。但我们也可以平视,所谓的平视是因为万物皆平等。并不意味着你仰望他,你跟他不平等。你其实还是跟他平等的。换言之,每个最平庸的人身上也有神性的潜质和可能。



非语言谓之为「诗」



珺成:在您之前的访谈也有说到,诗歌是您第一艺术里面第一言说。您基本上都会把每一次的创作一开始先是以诗歌的形式去给它展现出来,之后再进行二次转译对吗?

冰逸:我解释一下我的诗是什么,就是非语言谓之为诗。语言其实有自己的结构,无论是它用的词语还是句法还是标点,其实它都是这个结构。但更重要的实际上是一种习惯,习惯绵延为习性。这就是我们语言的局限。而诗歌最大的特质是非语言、非规则、非教化,它其实完全是something else。


冰逸 《囙:万物》  2015 


冰逸:所以其实在这里的诗歌确实不是常见意义上的我们对文字的一种操纵方式。而是说它是一种根本上的与众不同的思维和感应模式,你把它具化为语言,也可以具化为别的,对不对?我们就来讲ChatGPT好了,它最大的特质就是它是语言,所以它就不是诗。它可以去写诗。但是它还是一只鹦鹉,它只是能够学舌。它恰恰缺乏的是诗歌里面最根本的东西就是authenticity。唯一性就是非此即彼。因为它做不到非此即彼的原因,它是通过学习别的案例来实践的。

珺成:像这些新的媒介和工具,还有新的艺术表现方式的兴起,是否会逐步越来越削弱文字的力量?特别是中文,随着网络世界和消费主义的兴起,它被更粗暴更裸露的使用,您对此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冰逸: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我觉得工具越多越有力量。而且一个有极强的创造力的人,他个人的气质是不可替代的,他绝对是非此即彼的。所以他是不能够被任何东西模仿和置换的。当这个人如果多了越多的工具,他的创造力就越大。至于AI也好,Midjourney也好,它们就是某一种老江湖,某一种混饭吃的把戏。我觉得挺好的,它们的出现更证明人类是不能干这个事情。它干的比人类好是最好的,把人类做这个的野心全废掉。这个工具是巨大的解脱,但并不是解放,因为它真的不提供什么唯一的卓越的智慧和觉醒。



第一言说是诗歌,第一痕迹是绘画



珺成:您也说天才一般也都是通才。但是我还是很好奇,您为什么能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跨学科跨专业这样去做这些?

冰逸:你越层的时候能量其实是一样的。你在哪个领域越层都需要能量,然后你一旦越到下一个能量层的话,其实你就打通了所有的界限。但你跳不到,你就受这个层的区域性隔绝的一个局限。

珺成:在您多重身份情况下,您认为哪个身份是您觉得最自洽的?

冰逸:我明显是画家和诗人。我是很明显的,我的第一言说是诗歌,第一痕迹是绘画。


“我的绘画呵,在你来临之际,你也不知道身处何时何地。你只能,凝视我,让整个宇宙聚焦在我的笔端。你等待着,在我笔下出现,在我的笔下摇曳,盘旋,变幻,升腾永生。”  —— 冰逸,


珺成:您既然已经是画到这个程度的画家和写到这个程度的诗人,为什么还要做别的事情?又如何在别的事情依然做得很好?

冰逸:还是我刚才你说的,你跃层之后,它真的就是相通的,但是我真的不认为一个人的insensitive或者相关性要导致说他非要占有越多的领域越好。我个人只是想在绘画和诗歌这两个领域去享受,去沉浸。其他所有的领域都是绘画和诗歌的延伸,比如说我的电影就是长篇的绘画,我的哲学就是我的诗歌。


冰逸 电影《废墟》


冰逸:其实一样的,我用的语言是一模一样。我是博士,我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终其所致,所有的创造者,最根本的是一个思考者。你有没有一个每天思考 Muscle和思考的习惯,这很重要。



绘画的永恒主题



珺成:油画和水墨之间这两种绘画方式,您觉得有什么区别?您更偏爱哪一个?

冰逸:区别很大,我的油画都是关于人物的,本质上都是肖像画。我的水墨全是山水,包括「百妖图」也是山水一种。「发光体」也是山水的一种。


冰逸 《波》 2013——2014


《发光体》现场图 墨斋画廊 北京 2015


冰逸:所以其实一个是人,一个是自然。因为在油画的传统里面,它很重要的一个传统是文艺复兴之前和之后的宗教传统,它主要讲的是圣经故事,所以它based on the human characters对吧?是人物。所以我的油画很专注的一项是人物。我的水墨其实都是山水,我是主攻山水类的。也就是说,西方人的神和上帝是人形。而东方人的神和上帝是山水。所以我画来画去还是那个主题,就是东西方的神。


冰逸 柏林圣约翰福音大教堂「风的形状」个展  2012


珺成:您是如何创作您的水墨画的?特别是「百妖图」特别细腻的那种工笔。

冰逸:实际上我的任何一个课题限定的时候,都是外延非常清晰的,一定是非此即彼的。百妖图你要注意,首先它是个纸本的扇面绘画,所以它的题材和形式的外延是很清晰的。所以它每一个灵魂,每一个精神物,都有一个特别清晰的形态。那么我的goal主要是要revive白描传统。


冰逸 《百妖图》 2012——2015


冰逸:用白描的方法画一个灵魂。所以你基本上可以知道是它长什么样子了。主要是我还是在宋代白描的领域里面用细密的线在活动。但是我就会把它搞的要极端的多得多。更细、更密、更极致、更无法复制,因为这个系列它本身是反复制的。

珺成:您是如何看待自然和人造的这两个对立的?

冰逸:相对比较自然的绘画更接近本能和一种灵的流动。它不是教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不是说谁可以教会你的,不是说你自己苦练20年就有的。其实它更多的是思考和高度的一个推展。所以说,一个东西更自然,是因为他的工作的方法就是自然本身。我很老实的讲,我没有画过一天一秒钟的素描,我也没有参加过任何的考前班,甚至没有一个人教过我画画。我所有的语言都是自己捏造出来的,这就是自然。这不是别人教的。所谓的人工就是我们说的,天工开物,妙手天工。如果他是反复训练出来的,我觉得就没有那么高级。



Do the right thing



珺成:如果您面前站着一个25岁的青年人。你会告诉他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什么是可以不做的,或者是可以放弃的?

冰逸: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真的是做你真心所爱。做你擅长所在,做你全部所想。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一方面,他搞不清楚自己擅长什么,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自己热爱什么。往往要么就是父母之命,要么就是媒妁之言。要么就是你爸妈要求你怎么样,要么就是你男女朋友要求你怎么样。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一个赤裸的心灵可以诚实的面对自己。什么叫找不到自我?其实就是自己骗自己太久,最后骗得自己都相信了。所以最重要的是你回到自己最原初的自己想想。那目光眼神最明亮时刻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们这个时代很奇怪,年轻人太计较,计算的太多。而这帮老帮菜反而更理想主义,更无所畏惧,更想干就干,更敢爱敢恨。

珺成:会和独生子女这个方面有关吗?

冰逸:当然。因为父母教给孩子的不是真诚的一面,不是探索的一面,不是勇敢的一面,而教全世故的一面。过分的保护欲,让父母觉得只有世故才能让这个孩子相对的比较安全。我宁可你安全一点。我也不想你犯错误对吧?

珺成:还有什么事可以不做?

冰逸:不想做的事情绝对不要做,勉为其难的事情怎么能做呢?另外我是觉得有一句英文叫Do the right thing,你必须做对你来说是符合你的价值观和正确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方面在我们的国内是非常薄弱的,什么是对的,有没有是非观?我之前说了,说真话就已经是非常勇敢的一件事了。但这个真的要求太低了。

珺成:推荐一部您最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或者是一本书?

冰逸:我喜欢的书真的蛮多的,电影你们可以去看看「售梦者」。这是一个讲流浪汉的故事。

珺成:有什么是您想说的,我还没有问到您的?

冰逸:我想对年轻人讲的是,其实我们人生中并没有机会做很多重要的决定,往往是在几个非常简单的时刻里面,你的一生已经写定了,比如说你娶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基本上你的life就已经很清楚。再比如说在那个时候你选择了去哪个学校,基本上就这样几个点,你就知道这个人的这一生他就变成了一个独木桥,他最后就变成了一个很窄的路。

我们并没有很多机会做那些很重要的选择,所以我对年轻人要讲的就是说。我希望你们珍惜这些重大选择的机会,不要在重大选择上做蠢事。这个是很重要的,比如说千万不要娶一个abuse你的女生。你知道吧,这是非常基本的,但是most people can't do it。



珺成:如果用一句话来定义您,您会说什么?

冰逸:我是一个创作者。更准确地说,我是一个终极创造者。因为我不仅创作作品,我创造了很多全新的思考的方式,全新的存在的方式,全新的生活的方式,全新的链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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