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NFT和版权经济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曹雪:大家好，欢迎来到这期《四味毒叔》。上期我们聊了聊如何看待长短视频平台的版权之争？接下来我们聊聊原创项目容易被抄袭的问题，比如说《爱情神话》是有人物原型，全地球上独一无二，我听过很多人吐槽，东西拿出去了攒吧攒吧就会变成另外一个项目。今天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原创项目，明天就出现一个类似项目的casting。

米新磊:但这种情况如果要通过建立制度的话也有解决的方式，比如保密协议。因为我在把内容给你之前肯定要登记版权，如果其他项目拍出来跟我的剧本哪些地方像的话，其实我可以主张你构成侵权。而且现在如果一个项目摊上侵权、抄袭之类的事，它是有可能播不了的。

曹雪:对，所以时代真的不一样了。

米新磊:还有面临的禁令等等，这都是如果选择侵权前需要综合考虑的因素和成本。

曹雪:再加上大家现在也开始注意名声了，以前觉得抄袭无所谓。因为陈律师之前做了很多关于经济解约的事情，我们也一直在讨论各方权益平衡的事。其实你们是非常了解行业里一些微观的情况的，因为你们也经手了大量的，国内比较知名的案例。我这几年有一个观察，因为互联网资本其实跳过了好莱坞的工业化的进程，我们没有用造汽车的理论去拍电影的阶段，是直接从农耕进入到互联网流量资本的思路里面。它其实就有好多变相的类似于好莱坞早期的模式，只不过之前是你要在大片厂里工作，现在的模式是用一些股权投资或期权的绑定去做一种变相的经济约，把这些人绑定在流量里面。我最近开始感受到有些人其实是也开始做自己想要做的内容了，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大的趋势。不知道你们怎么去看这样一个整体趋势，你们觉得中国未来会间接的产生和工会模式类似的行业自律方式吗？

陈曦:好像现在国家和一些大的协会也一直在推动，这几年我们接触的也挺多的，特别是行业协会和国家都极力想去规范这个行业。因为确实影视行业发展得还是比较快的，就像您说的，从农耕文明直接到了资本的阶段，我觉得差不多七八年以前资本就是最多的，2014年、2015年那会儿，所有的资本开始以您说的这种股权投资的方式进去，但是它会有对赌。

曹雪:对，北京文化当时用了将近10个亿买了著名的花姐的经纪公司。

陈曦:投入进去的是难以想象的金额，但是它也有对赌，对赌其实也有失败的案例，其实很多案例，我觉得这几年开始走上了一条行业规范化的道路，大家都理性了、理智了，并不是这个公司或者这个事业发展好就一定要有资本进来，大家在做融资的时候会更理性了，会想我能不能完成融资的对赌目标，有没有这个能力做完，或者我做的事情是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可能2014年、2015年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着我要赶紧挣钱，挣得越多越好，赶紧捞一笔，很多人都是这种心态。但是我觉得现在整个市场都理性化了，要做内容，要让大家观众认可我的东西，我觉得钱可能更多是第二方面的东西，不是第一方面的，整个市场是一个在正常或者正规的道路上，我觉得它是在变好的。

曹雪:我也相信它是变好的，因为其实之前的路是走不通的，之前大的资本可以拿到很多的所谓的版权，但是最早的一些版权的权利人那个时候的意识是很淡薄的，都是白菜价就给甩卖掉了。接下来我们来讲讲未来，最近有很多巨热无比的概念，比如元宇宙、Web3.0、NFT。我真的非常迷惑，今天早上有一个朋友还跟我说，你说这些东西能怎么样？我说它们的源头不还是版权吗？它的源头不还是版权经济吗？想听听二位的看法。

陈曦:因为我们团队现在正在做一个特别大的数字藏品项目，所以对这块确实有比较多的研究，米律师在牵头做这个项目。

米新磊:因为其实数字藏品在几个月之前，不光是市场层面，包括国家层面，其实都有讨论，因为我们国家现在也在推数字经济，大家都看好未来这条赛道，你如果先发的话有可能会赢得很多优势，数字藏品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在我们国家叫数字藏品，在国外叫NFT。NFT其实就是一个非同质化代币，但是它到我们国家之后发生了一个变种，变成了数字藏品。我为什么说变种呢？因为我们国家数字藏品跟国外的NFT有很大的区别，国外的NFT有一个统一的公链，统一的销售二次销售市场，相当于上了这个链之后所有人都可以看见，所有交易都在上面，是公开透明的。但是在我们国家其实没有这样一整个公链，基本上现在各大平台上有每个平台自己的链。腾讯、阿里、京东都有自己的链，它在自己链上去发行数字藏品，这就决定了它的销售面不可能那么广，因为它不是统一的市场。

第二个问题是数字藏品卖的到底是什么？因为数字藏品必须有一个对应的东西，如果你说本质它是网上的一个代码，但是要卖钱的时候不可能卖码，必须有对应的实体或者对应的权利。所以大家就在寻找有哪些东西比较合适作为对应的数字资产，它必须有价值，这个时候其实大家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文物、博物馆。最早开发的敦煌壁画形象的NFT卖得特别好，所以它刚开始的时候，各大平台去跟文物、博物馆、相关部门去谈，想得到授权，各个平台相当于是瓜分了各地的文物、博物馆。今年4月份文物局开了一个会，在会上说以后不能直接把文物数字化成藏品对外出售，可能是基于文物数据安全等等原因它叫停了。相当于现在没法直接去把这个镜像化做成数字藏品去销售了。你可以做的是二创，相当于我有个文物，你用我的文物部分元素去创作另外的商品。

曹雪:艺术家联名，所以我觉得其实跟影视的内容嫁接在一起，也会是一个可挖掘的金矿。因为朋友圈里在转一张图，对比茅台市值和37家文化影视上市公司的市值，我当时还开玩笑说，37家影视文化上市公司总市值加一起比迪士尼一年的授权收益还要少1000亿。

米新磊:所以其实政策出来之后，当时的NFT市场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另外因为我们国家对于金融的风险管控特别强。所以就会有担心数字藏品后面衍生会变成一种类似传销的形式。

曹雪:P2P的噩梦还在梦魇中。

米新磊:对，所以它到后面就不让进行转售，这对它的升值就产生了很大影响，很多人就奔着升值来去凑热闹，所以就全部退出了。可能现在国家还在尝试和探讨，是不是要把数字藏品二次交易市场交给比如地方的交易所这样的机构来规范化运营。但是现在还没确定，而且前段时间国内最知名的腾讯的幻核平台也叫停了，所以感觉数字藏品的热度一下又下降了。但因为我们是做版权相关的嘛，我倒觉得其实数字藏品的底层区块链技术跟版权是天然有契合的，它特别适合版权的交易、流转、二次销售。包括版权里面最麻烦的第一是盗版，第二是你销售很多次之后钱怎么回溯到创作者这儿？这些问题在区块链技术之下都可以实现。

曹雪:流转是会有记忆的。

米新磊:对，所以我觉得这个技术未来肯定是有应用空间的，只不过目前这个阶段还没有完全找到它适用的场景。

曹雪:我觉得特别有空间，因为刚刚陈律说了一个我很有共鸣的词叫信任，我一直觉得江湖只催生赌局，江湖只有赌局，江湖里的人情最后你发现都是赌局。但是只有法治才能催生所谓的职场，我觉得影视行业规模化的前提就是有法律的秩序，有职业的人来进行规范，这是非常重要的。你要有靠谱的制度、靠谱的人，所以现在其实就是我们怎么去解决，让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能真正靠本事在这个行业好好地生存。

米新磊:在我看来这个阶段还是要回归初心，因为内容行业确实是看内容的，对于观众来说，直播短视频的火爆也是近几年的事情。它一方面是开辟了另外一个赛道，形成了另外一个潮流，但是我相信观众也还是在追求优质内容的深度沉浸感。电影院现在因为疫情各方面原因没人进去了，但是在一个阶段过后，观众会怀念在优秀的内容之下，在大屏幕之下忘却时间待一两个小时的感受的，所以优质的内容是肯定会回归的。有人喜欢短平快的，有人喜欢沉浸的，这是马东在一次互联网经济大会上说的话，他说他相信沉浸的内容是有市场空间的，所以创作者们还是潜心打磨内容和技艺吧。

陈曦:而且短平快的观众也会回去，可能我这段时间喜欢短平快，但过一段时间，我又回去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暂时的现象。

曹雪:对，我觉得其实还是因为好内容稀缺。

米新磊:因为像好莱坞，迪士尼或者环球，他们在做的相当于乐园加内容，而且它的主营业务可能在乐园这一块。这也证明了，如果你能做成模式的话其实是有很大全球性的市场的。因为中国现在推IP文旅加内容相结合的模式，但是我看文旅类的上市公司和拟上市的公司里，可能就那么一两家是结合的，比如华强方特就在做这个，它其实走的是最接近于迪士尼的路。但是它目前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最撑得起来的动画目前还是《熊出没》，但是《熊出没》不可能把所有的乐园给撑起来，那接下去有没有持续的内容供应？有没有让小孩和大人都能持续的去那个地方一遍一遍玩的内容？

曹雪:我们第一期的时候说为什么美剧那么强大，其实美剧的市场份额已经超过了美国电影。所以他们有那个动力去做好内容，而且在那个领域里面，演员和导演其实更偏这个项目上的职业人了，而不是话语权那么强势的一方了。所以跟它整个的内容产业基础游戏规则是息息相关的，我们现在就没有办法基于产业基础没有达成的背景去讲一个海市蜃楼的故事。大家已经看明白了，就像陈律刚刚说的，钱不是没有进到这个行业，钱进来你会发现它其实是在倒退，并没有形成推动作用，我们就开始反思，这应该是人和制度的问题。

陈曦:它也有个发展历程，我觉得现在市场已经在慢慢地从量到质，大家都开始意识到原来内容才重要的，刚才我们讲的一些新型纠纷其实也是一个好事，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内容创作者越来越有话语权了。我觉得还是一个慢慢的发展、自我调整的过程吧。

米新磊:我觉得律师在这个阶段受到的影响肯定是有的，因为行业不景气的话，客户没钱，付费能力各方面都在下降，很多项目也不一定做，他的服务肯定是在往下走。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纠纷变多了。比如说2014年、2015年那会儿热钱进来，投资项目、投资公司，有很多盲目投资，合同签得乱七八糟，结果差不多到2019年以后集中的爆发出来了很多投资纠纷。

曹雪:好莱坞的娱乐法律师可不是做纠纷的，人家是做交易的，transaction。我有一次见到一个好莱坞律师，他跟我讲一句话印象特别的深刻，他说你们中国特别的奇怪，是关系带来交易，他说在好莱坞是交易带来关系。因为产业规模大了之后，其实我们不用生活中是好朋友也可以一起去做一个伟大的作品，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去看未来光明的部分。

陈曦:需要一个过程。

米新磊:热钱进来有个好处，就是把既往的封闭的圈子冲开，然后让其他行业的人进来。

曹雪:对，改变一个行业其实是跨界的产业人才，我一直觉得这一点的逻辑是对的，破窗子没关系，摧毁了都可以再重建。我觉得有博弈才有萌芽，有矛盾、有斗争，然后才有新陈代谢，才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慢慢来吧，大家加油。希望我们熬过这个寒冬，有一个明媚美好的春天。

陈曦:我是看好未来的。

曹雪:谢谢大家时间，谢谢。

陈曦:谢谢。

米新磊:谢谢。

《四味毒叔》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编委会成员有马戎戎、毛尖、王雁林、李尚龙、路金波、赛人（以姓氏笔画为序），是一家影视文化行业垂直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