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职业联赛从一开始就割断了历史——在北京体育大学人文学院的发言暨给宋凯主席的建议（三）

2023-12-06 08:12

30年前，体育系统率先在足球领域进行了改革，就是把足球推向社会化。人们无不对这这一决定欢欣鼓舞，因为世界上所有的足球强国无一例外都是职业化，职业化使得这些国家足球水平大幅度提高，而且使足球成为产业，不仅让足球可以自身造血，而且为人类提供了更精彩的精神产品。

中国足球从举国体制到职业化，也是被逼无奈。首先，中国足球几次冲击世界杯，从一只脚已经踏进西班牙被沙特和新西兰联手做掉，再到只差一步到罗马，其实离进入世界杯已经相当接近了。当时社会所有的观点都认为，如果实行了职业化，这一步就可以轻易地跨进去了。

其次就是足球联赛要揭不开锅了。足球不同于乒乓球、羽毛球、跳水等优势项目，足球本身编制庞大，投入成本高，要想运转起来没有一定的资金支撑是不可能的，但是随着需求越来越大，各省市体委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而刚上任的足管中心主任王俊生也透露，那一年中国足协得到国家体委的拨款只有100万，而给健力宝留学巴西和女足所用，足协账面接近零，联赛可能要开天窗了了。

在艰难时刻王俊生突然想起亚足联秘书长维拉潘前不久曾经告诉他：“日本足协去年搞起职业联赛，他们投入了1200万美元。”他找足协副主席许放和孙宝荣商量，决定马上飞赴日本，取回邻国的火种。那一次考察使他们眼界大开，混沌的思路一下子清晰了。他们终于找到了IMG、ICL两大中介公司，在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国际知名的中介公司。一旦知道他们可以用中国的联赛“扎”来这么多钱时，有些人的农民意识又抬头：“这钱咱们来赚不好吗？何必让他们划走一大批。”王俊生、许放对此置之一笑，都快要饭了还在喋喋不休，自己连职业联赛的ABC都不懂，如果抛开中介认识谁啊？谈判小组内有压力，外有困难，谈判进行得非常艰难，讨价还价、拍桌子瞪眼、声言破裂几度发生，熟谙外语的许放与对方进行了3个月的“礼尚往来”，1200万美元终于在后来陆续拨到中国足协的账号号上，那在当时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不久刚满50岁的许放心脏病去世，了解他的人说与高强度的工作和压力有关。

公正地说，职业化的确让足球运动在中国大地上火起来，各地域和城市的人们为它注入了极大的感情。对相当一批人来说，没有甲A联赛供品评玩赏将是有缺憾的和不完整的生活。

职业联赛后冲击法国世界杯其实已经相当接近了，也就是一场球的差距。而2001年，终于梦幻般地取得了日韩世界杯的入场券。当时足管中心主任阎世铎曾兴奋地高喊：“中国足球从此站起来了！”虽然事后证明只是临时站起来一下，但也是历史性的突破。而1997冲击世界杯和2001冲进世界杯，其球员与亚洲先进水平比并不落伍而且都起步于举国体制。之后随着他们的退役中国足球水平每况愈下，进入了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的节奏。

而成绩断崖式下降之外另一个范畴就是忽略了历史的延续性。

职业联赛后无论是俱乐部的前世还是俱乐部的名称，与举国体制完全切割了。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所有的球员又都来自于这个体制。那么，为什么就不能从这些城市最早成立球队得时候算起呢？毕竟是原班人马，而且从投资者角度来说，也不能忘记之前四十多年的巨大投入吧。

到了2004年，甲A名称又被废弃改为中超，接着一个新的口号“中超元年”又出来了。也许这样做的心理是切割旧体制要做新时代的开辟者，而没能考虑到历史的延续性与对前辈应有的尊重。

（1951年在天津参加第一届全国足球比赛大会，北京队全体球员）

职业联赛初期的北京国安、上海申花、广东宏远、大连万达、山东泰山，无一不是从自身所在的省市体委全盘端过来的。如果当时考虑得周全一些，完全可以把俱乐部的历史延长到足球队在体委领导下成立之初的时候。像北京足球队成立于50年代初期，其他省市俱乐部也大致如此，这才是这个球队产生、成长、奋斗的全过程。

也许有人会说，欧洲的俱乐部从产生到现在都是在资本主义体制下。而我们社会主义体制却应该与他们不同，再说举国体制和职业化就应该是两码事。

（莫斯科斯巴达克队）

（贝尔格莱德红星队）

但是，同样举国体制乃至曾经的社会主义制度，苏联莫斯科斯巴达克成于1922年，莫斯科火车头成立1923年，他们都迎来了俱乐部的百年诞辰，也并没有因为俱乐部产生于举国体制而把球队的历史缩短。还有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俱乐部成立于1945年，乌克兰顿涅茨克矿工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936年，同样没有因为成立于社会主义体制而且尚未解体的国度而否认它的年龄。

如果从名称较真儿，说球队原来不叫俱乐部，那么东京FC最初成立于1935年也不叫俱乐部而叫东京瓦斯足球部，它的历史也长达88年而不是从更名俱乐部算起。

而我们搞职业化，生生把好多球队的历史缩短了40多年。这实际上是一种自我否定，也是对新中国体育事业开创人贺龙元帅奠定的体育体制的一种不经意的忽视，更是对中国足球历史的隔断。实行职业化后由于“伪”成分太多，又把举国体制的成功经验抛弃，最终迎来了画虎不成反类犬，让我们回顾起三十年职业化更近乎一场闹剧。

强烈建议宋凯主席考虑对俱乐部的历史重新甄别，这样不仅尊重和延续了历史，也使不少俱乐部距离百年诞辰不很久远了，这不是伪造，而是铮铮作响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