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习睿
来源｜Tech星球（ID：tech618）
门店设备是开一家餐饮店的重头。小到封口机，大到冷柜，配齐所有设备要花至少10万。崭新的设备小心翼翼地搬运到门店里，在明亮的灯光下，被小心爱护。员工每天下班前都需要擦拭。
但最快只需要三个月时间，这些设备大概率就会被运到郊外的二手设备市场。因为租金贵，上海餐饮的洗牌率一直特别快。全国最活跃的二手设备市场也在上海，郊区嘉定的二手设备市场，是华东地区最大的交易市场。哪怕是保温桶都能在这找到。那些价值上万的设备被凌乱地摆满在每家店门口，这里更像是大型废品回收站。在二楼仓库，一排排设备都已经积灰。老板们为了尽可能的节省空间，设备像俄罗斯方块一样被叠放在一块。只有能卖出价钱的设备会被封上保鲜膜好好保存。在二手回收商眼里，不管原价多少，只要一个月内没卖出去的设备，就是废铁一块。二手回收商，每个行业里最不起眼的角色。他们处于行业的最下游，但他们却是最了解行业变化，知道市场冷暖的人。过去一年，餐饮行业成为年轻人创业的练兵场，很多年轻人都想拥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店。这也让二手设备的生意比往年更火爆。根据企查查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餐饮累计新增注册量超300万家。另一方面，全国餐饮累计吊销量也超百万家。一开一关之间，二手设备回收商们才是行业里躺赢的那批人。
二手设备回收：丰收的一年
往年，二手设备的销售旺季会从春节后维持到3月左右。但2023年上半年，直到年中的6月都还是销售旺季。“当时很多型号的设备都收不到”，冯兴向Tech星球回忆道。冯兴是上海羽青餐饮设备的负责人，此前是一名工程师，他们家原本就在江浙一带做二手回收生意。2020年，冯兴的仓库只有两百平，他跟合伙人刘铭会亲自去收店，什么餐饮设备都会要。刚开始只有冯兴和刘铭两个人，一个晚上就要收4家店。他们只能熬夜通宵，从晚上十点一直干到天亮。“那时候现场看好设备就要搬，没时间找工人只能自己上。”四、五个月时间，冯兴就开始扩大仓库面积，搬到上海郊区嘉定。羽青的仓库就在距离上海二手设备市场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和其他回收商不同，冯兴在两年前就开始专注做西餐厅、咖啡厅领域，回收高端咖啡机、冰淇淋机、烘焙机等设备，通常单个设备都能达到数万元，单品的利润也能更高。而配齐一家奶茶店的整套设备可能也不到两万。“一个冰箱最多赚1000，一个烤箱5000，就是需要流动资金”，冯兴告诉Tech星球。在2023年底，冯兴收了50台烤箱，这一批货要至少150万。这里面是上百个年轻人的餐饮梦，以及冯兴和刘铭房子的抵押款。几年前，冯兴和刘铭就把房子抵押出去，没人敢和他们一样舍得投入。很多同行连一台上万的烤箱都不敢压货。只要大半个月没出手，很多二手回收商就会把高端设备加个两千块出给冯兴。现在，冯兴有四个仓库，加起来有2000平方米，这一仓库的设备价值上千万。但给他们勇气的是市场。2023年，冯兴仓库里设备的价值比2022年翻了一倍，他们的销售额也比去年翻了一倍。不只是上海，在全国各地的回收商都见证了今年餐饮行业的疯狂。苟哥应该是在北京最大的二手餐饮回收商之一。他告诉Tech星球，今年上半年，仓库一度都被清空。“今年开店的小白比往年多了很多”，苟哥统计过，今年上半年有80%都是新手小白去买设备，因为他们问的问题非常外行，并且多半之前在互联网、教育、房地产等行业。今年上半年，回收价格特别高，大部分会以4折的价格回收设备。苟哥告诉Tech星球，减掉中间成本，其实都不怎么赚钱，但是为了把货补齐也得收。2023年3-6月，四个月时间，苟哥的设备销售额就能达到大几百万。但这也只能满足部分需求，他甚至推荐很多客户给同行。
开店多疯狂，倒闭就有多惨烈
“我能想到今年上半年会疯狂开店，毕竟疫情三年了，但没想到大家倒闭这么快”，冯兴告诉Tech星球。2023年9月，二手回收市场就已经出现反转。卖设备的人远远大于买设备的人。很明显，年初开店的那批人只坚持了三个月。奶茶是今年倒闭最多的行业之一。自从茶饮的连锁率过了50%后，这个赛道常年在餐饮倒闭排行中的第一名。超市、便利店尽管也倒闭，各大回收商也只是顺带着回收。货架对回收商来说就只是废铁，有用的只有冰柜、收银机等设备。在2023年，年轻人拿着一笔积蓄或者赔偿金，回到老家，准备从餐饮行业开始自己的第二人生。然而，倒闭的也是这批人。今年苟哥回收设备的门店多半只坚持了半年，甚至有的只维持了三个月。“他们交了三个月房租，一到期就立马不干了，已经付不出下个月房租了”，苟哥表示。“上半年前半年入局的小白多，一般来讲十一前后，过年前不会那么多，但是我现在仓里已经爆满，塞不下了。这意味着很多人没有信心了，连春节这种旺季年都不想再搞了”，章鱼告诉Tech星球。章鱼是上海专门回收奶茶设备的二手回收商，一个月能收四五十家店的整套设备，每个月也能卖四五十套设备，但每个月的咨询量远超这个数。“每天都有十几通电话是想要卖设备的”，章鱼告诉Tech星球。烧仙草、酸奶类、椰子水，这些产品相对单一的品牌，品牌认知固化的品牌在今年倒闭的比较多。章鱼过去一年感触最深的是，快招依然在市场活跃。“所谓快招就是快速起盘，快速招商，快速回笼资金，快速转换阵地。”新入局茶饮的小白往往分不清快招和真正的品牌，正是这些品牌让众多入行新手交了一笔学费。和上半年不同，二手回收商们的仓库里现在堆满了设备。冯兴下半年收了很多咖啡店的设备，这些店老板基本都是小白，“有的设备甚至说明书都还在”，冯兴笑道。在收店的时候，苟哥喜欢跟店老板聊天，聊聊开店的经历和倒闭的原因。这些故事能成为视频内容，吸引人眼球。收了上百家店，苟哥印象最深的是就是一位今年入局茶饮的年轻人。这位年轻男生第一次加盟了一家台湾奶茶品牌，投了40万，结果装修到一半钱不够。到处借钱后花65万开出一家奶茶店，但不到三个月时间就倒闭。见到苟哥时，男生一直沉默。直到工人开始搬设备，这位年轻的店老板忍不住哭了出来。花精力装修的门店，清空却只需要5个小时。做了三个月的老板，却负债几十万。这些故事，二手回收商几乎天天都在听。在上半年疯狂开店的时候，他们或许就已经预见到下半年的结局。但就算久在市场的他们，也没想到倒闭会来得如此之快。他们一同回收的，还有年轻人的创业梦。
人人都是网红的二手商
仓库、搬运工、稳定的现金，只要有这三样，谁都可以做二手回收生意。这一行的门槛比想象中要低很多。商业模式也极为简单，赚取差价。这也让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一行。冯兴、苟哥都明显感受到，今年有很多新人入手二手行业，其中很多都是餐饮人。在做二手回收之前，章鱼就已经在茶饮行业待了12年。12年时间，他一路从行业最上游的原物料供应转向最下游的茶饮设备回收。“我自己推断，现在各个品牌的日子没那么好过，大家都降本增效，唯独设备是可以降本，所以二手行业还是有前景”，章鱼向Tech星球分析。价值数万的设备，最终只能几千卖给回收商，这让很多餐饮人觉得这一行是暴利生意。但章鱼透露，这个行业没大家想象的那么暴利，良性市场的毛利在50%~60%，“中国十大品牌连锁的设备，比较新的设备，收购价格大概在两折左右，卖的话不会高于5折卖。”回收的生意谁也无法垄断，每个地域都有自己的头部回收商。在抖音等平台，每个城市都出现大量做账号的回收商。二手餐饮设备的回收价格，在行业里没有统一的标准。北京的二手回收商苟哥曾开发过软件，想通过平台解决定价标准化的问题，但他发现根本无法实现。“因为从厂家端就不标准化，所以没办法像电子产品那样做到标准化”，他解释道。在圈内，9成新的设备大部分会以原价3折的价格收购，再以6折左右的价格卖出。但如果遇到不懂行的买家或卖家，价格可能完全就回收老板来定。毕竟业内也没有标准。做二手回收生意的人，回微信消息只发语音。这样能节约时间，同一时间尽可能接待更多客户。冯兴每天随身携带着两部手机，随时回消息。第一个微信加满5000人之后，他又新开了个微信号。这个微信号也早超过了5000人。“以前可能有90%的人都不知道买二手设备”，苟哥告诉Tech星球。在以前，不会有人开店会买旧设备。更多是因为没有渠道。但随着二手回收商们都开始“触网”，甚至成为网红，现在越来越多人能接受二手设备。“现在开店手头都不宽裕，能节省大几万买9成新的设备有什么不好”，苟哥分析道。冯兴应该是第一批利用互联网渠道的二手回收商，2020年，他就用公司“羽青餐饮设备”注册账号。“当时疫情被封在家没事做，就想可以发个抖音玩玩。那时候还蛮好，现在没什么流量”，冯兴表示。目前，他的抖音账号有超10万粉丝。早些时候，因为会亲自收店、搬运设备，冯兴也会讲店老板的生意故事。而这也是二手回收商做抖音的账号的统一模式。没有专业的团队，一个人一部手机就是一个账号，收店时的所见所闻就是内容。那些倒闭老板的故事成为二手回收商的流量密码。“半年时间，亏几十万”，自带流量的标题让二手回收商们能迅速起号。在网络世界，他们的视频不卖设备，只讲故事。关注他们的人不全是倒闭的餐饮老板，更多人把二手回收商当做了解行业的触角。因为他们最为了解市场的变化。在他们看来，没有充分了解市场之前，普通人千万不能把全身家当投入开店。毕竟仓库里每件设备背后，都有一段辛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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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回收商躺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