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漂 900 天，人生的苦和甜一样多吗？

· 记 录 生 活 的 1000 种 方 式 · 

 2024.1

vol20 | SH

新年好啊，我快要漂一千天了 ，本来想说沪漂 900天，我们 1000 天见，就算写完了。

但是这短短开年不到十天，我过的好苦啊。人一苦就有丰沛的表达欲，我必须来逼逼一篇。

开年四天我就连续失眠，后来终于开始调整过来了，但又开始牙疼，疼得睡着，痛着醒来。现在是凌晨三点半，我疼得睡不着，干脆起来写字。

有天我疼了一夜没睡好，混沌的脑浆像口黄色的浓痰。醒来看到爸爸的未接来电，妈妈好几条语音。听完语音我想爸爸大概又把我即将到来的农历新年毁了大半。我给爸爸回电话想要安抚他，但我俩都没好气，我怪他太冲动。他挂电话之前说反正他做什么都是错的。我忍住没回应他，你差点毁了我的前半生。

牙痛起来真会要了人命，我共情了在看不了病开不了药的那段时间，因疼痛难忍而自杀的人。在上海看病不容易，公立很卷，私立很贵。如果去牙防所看牙，虽然价格优惠，但正常不提前个一周预约取号是看不了的。我在夜里捡漏了一个漏，放出了第二天唯一一个牙防所的号，别提多开心了。结果牙医让我回家吃消炎药，过几天再来挂另一个科室拔牙，但这种窒息的疼痛哪里还能忍几天？我去家附近的诊所拔牙，直接拔。

我躺下，医生给我打上麻药。疼，过后半边嘴脸失去直觉。像一个被生活干翻的妓女，躺着不动，麻木的任人把东西塞进我的身体。医生护士四只手包围着我，医生的工具在我的口腔里如修路般，乒乒乓乓，先钻后敲，再上钳子在我的嘴里托马斯 360 度旋转。我头顶的灯像我人生的跑马灯，十分钟我看完了我的一生。

我想起青春期的时候爸爸和我说做人就要会吃苦，我年轻气盛地回他“谁说只有吃苦了才能过得好？苦只会流向会吃苦的人。你看表姐，从小没吃过苦，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的多好。”他想了想，骂了我一句死小孩就不说话了。当年我表姐过的真的很好，他无法反驳我。

但这几年我表姐吃了非常多的苦头。

我来说说我这个表姐的故事。

表姐大我两岁，我们当年上学时间不讲究，她晚上学一年，我早上学一年，所以虽然差两岁，但我们同一级，初中的时候我们是隔壁班同学。她作为表姐很照顾我，我经常找表姐玩，玩着玩着和他们班的同学都混熟了，也交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机灵幽默的白富美，长大后既有担当又勤劳，成家立业，有一个帅气老实的老公，可爱的儿子，但这个好朋友现在在牢里，已经坐了几年牢，有空我再来说她的故事。

表姐初中就长开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虽然我觉得这个成语很俗，但是用在我表姐身上却特别合适，她发育后长了高个子，身材姣好，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细的地方细，有精致漂亮的脸蛋，我小时候觉得她像蔡依林。基因很神奇，我外婆家的女人都既聪明又漂亮，要么至少继承一样。

沿海地区很传统，缺点是家里非要生一个儿子不可，特别是上一辈。我姨姨姨夫生了四个女儿始终没有生出儿子，决定送走一个女儿，抱来一个儿子。这么多小孩，好在姨姨姨夫会做生意，她们的家境很好，是家族里最富裕的。表姐从小就没吃过苦，在她成长期间最难过的事也许是弟弟在我们高中的时候自杀。

高中的时候我和表姐不在一个学校，只记得好朋友和我说表姐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同学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很久才哭喊着说我弟弟死了。

她弟弟，我的表哥，从小和表姐一起长大，弟弟很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他初中和我一个班。脾气很坏，很倔，很痞，混在坏学生堆里，成为这个家的定时炸弹。虽然他经常惹表姐，但他也很保护表姐，看表姐的眼神里除了调皮还有宠爱。他的内心并不坏，我见过他很多眼泪。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他却得不到该有的爱护，高中时他谈了一个女朋友被爸爸阻止，也许是听了很多伤人的话，也许是多年愤恨的积压。一个夜里他给我哥哥发了条短信后便消失了几天，之后就是警察的电话，通知他父母江边发现了他的遗体。

过了几年，姨姨姨夫的生意依然做的风生水起。表姐到了福建女儿嫁人的最好年纪，她从来不缺人喜欢。福建女儿嫁人不仅要门当户对，还得比自己家条件更好。表姐的性格好，外貌佳，家庭条件优渥，大把乘龙快婿任她挑选。最终她找到了一个英俊帅气风度翩翩，对她疼爱有加的有钱老公。在外人看来是一对神仙眷侣，非常般配。男方家多有钱呢？大概就是出门逛个菜市场就能买一套房子，若是经过深思熟虑买房的话是按层买，交朋友的方式是你喜欢我的奔驰？那我送你。

人人都巴结她，对她极尽讨好。有什么好用好吃的第一个给她，有什么好玩的都得带着她。她什么都不用做，三年抱俩，相夫教子，家里有保姆做事。虽然表姐更富有了，但她还是很纯朴，花钱不会大手大脚，真的缺了才买，买之前也会砍价，但见到没钱的亲戚会大方出手帮助。

后来她公公做p2p，亲戚朋友为了不劳而获的高额利息想尽办法把钱放到他的口袋里。他经常请大家去五星级的酒楼吃饭喝酒，一个晚上花好几万是常有的事，大家过了几年风光又热闹的生活。

她公公觉得儿媳生了一男一女还不够，当着姨姨姨夫的面对我表姐说，你再生一个，儿子给你 500 万，女儿给你300万。姨姨立马插了一嘴说生男生女都一样，都给 500 万。公公笑嘻嘻地答应了。姨姨来和我们炫耀这件事的时候补了一句，当时就该和他要 1000 万，他肯定也答应，我真傻。

半年后她公公暴雷，那段时间我周围的人都在谈论谁放了多少钱，抵押了多少套房子。我有一个同学把家人的钱都拿出来放了 500 万，白富美放了 80 万，当时白富美教我去找银行借钱放利，一进一出就能躺着赚钱，因为我太懒了没去做，躲过一劫。有天妈妈在街上和一个精神萎靡的妇女聊天，她走之后和我说她放了6000万。我们上一辈的人都是白手起家，吃了半辈子的苦，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夜之间全没了。有人疯，有人报警，有人哭，有人连夜举家逃跑。那段时间天全是灰蒙蒙的，像千斤重的忧愁和哀伤压在头顶。

当时表姐带着两个孩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四个月的孩子。夫家破产，娘家也没钱了。

表姐的亲朋好友把钱放在她那里，求她把钱放在她公公那，结果出了这件事，原本极尽讨好她的人个个翻脸，说她是骗子要她还钱，报警要抓她去坐牢。表姐从天堂一夜掉入地狱。

关心表姐的人劝她把孩子打了，一男一女已经够了，家道中落，再生一个出来真是受罪，没钱怎么养啊？后来表姐躲起来，把孩子生了，是个女儿。没钱请保姆，她一个人带三个小孩，婆婆偶尔能搭把手，等孩子稍微大一点的时候表姐去服装店上班给人做伙计，姨姨家经济也走了下坡路。

外婆家的女人有一个基因，都带有一点拼搏精神，现在她们家的四个女人联手经营女装店。希望她们生意兴隆，表姐是个不该吃苦的女人。

这 100 天出差贵州 15 天，广东 15 天，心疼我付的一个月的房租。在贵州撞上两种病毒，直接被干翻了。回来没休息好但焦虑又出发，是一种对身体极大的消耗，今年一定要好好养身体。不过这段时间除了吃苦和生病我也遇到了很多好人和好事。

有天和一个大美女聊天，她说起美女得到异性的善意，很多时候都是带着代价和权衡利弊来的，不会理所当然的接受。她问我怎么想，我获得善意的时候是理所应当的接受吗？当时我没想清楚，含糊其词地认同了她的看法。

但后来出差我遇到了很多陌生人的善意，特别是女性（性取向直）比如这趟去广东，有一个从 17 年左右就开始关注我微博的女人要来见我，并且告诉我有多喜欢我，知道我喜欢古着首饰特地带了一盒子亮晶晶来给我挑选。说下次去广州可以住她家里。我弃微博的时候她加了我的微信，她了解我这些年的变化，她说起我已经忘记发过的微博内容，我惊呆了。

半年前在潮汕认识的朋友知道我来，带我吃找本地美食，家里有喜事就请我去吃当地的喜宴，说过年她不工作了让我来汕头玩可以住她家里，带我吃喝玩乐。

还有知道我去顺德就开车来带我的退休姐姐，中间有两天空档，她接我去她家住，把我当女儿一样照顾。

还有一个为我改变计划的 J 人，很久不见，我们也不是很熟的朋友。从番禺到顺德见我，告诉我很喜欢我。这些都是很干净纯粹的善意，很鼓励我，给我勇气让我再多爱一爱这个世界。让我有继续在网上表达的欲望。

跨年的凌晨一点，我接到好朋友的新年电话，醉醺醺的声音，先是祝我新年快乐，后是羡慕我离开老家追求人生。接着和我说你尽管往前走，需要帮助的话一定会尽全力帮我。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这种幸运让我觉得生命中的一些遗憾和痛苦是世界给我的平衡。

和表姐相同的时间线上成长的我也吃了不少苦，流了很多眼泪。好在外婆家的女人逆商高。我今年花钱测了基因，显示我的抗压能力“强”。难怪当年觉得天塌下来的事熬过去之后已经可以笑着和朋友说了，有空再来写。

去年从一段难以自拔，对我身心影响很大的感情里走出来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人才会爱我，接纳我的所有缺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有很多缺点和创伤，爱的很卑微很痛苦。后来不破不立地打破了这段糟糕的关系，我终于从中走出来，现在想想其实是遇到聪明的高段位 ，现在看我自己：妈的，老娘可太棒了。

新年遇到一个疯狂的追求者，告诉我多喜欢我，说会接纳我的所有缺点，且有能力帮我解决生活中的苦的人，并告诉我，“只有我才会接纳你的所有还爱你，别人都只是图你暂时的外表”。我从上一段关系里成长了，我想也不想就拒绝。我发现我和几年前一点也没变，我不想的人和事说再多对我都没用，我不喜欢的我都会拒绝，即使携带很多附加的世俗利益。我不想要依附他人的生活，我要掌握在我自己手里的人生。即使辛苦，即使走的很慢，但很踏实。

P人觉得虽然制定计划没有卵用，但还是不能免俗说说今年的展望。今年要学会主动争取，很多时候我都是被动的人，今年想学会主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去尝试，去犯错，错了就改，也很高兴知道自己做错了或者认知错了，知道错了就是把我身上错误的拿出去，换一个对的进来，太划算了。

工作上有新目标，想突破，我需要静下心好好学习。不太想交新朋友，想把之前认识的朋友关系稳固好，深入交往。想要谈长期稳定且开心的恋爱，有很好，没有也没事。得把撸铁练起来，羽毛球和壁球技术要进步，要有好的身体才能征服这个世界，多多多看书。调整睡眠，少失眠。可能是上海生活成本太高，最近越来越喜欢自己做饭，厨房的调料和锅具越来越多。

跨年给我打电话的朋友谈起了人生无意义，接着开始大哭。我想，物质条件太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才思考意义，被生活追赶的人没空思考这些。我觉得幸福和快乐都是对比出来的，放纵很容易，但克制才能活得幸福。

虽然新年开篇走的很低，但外婆家的女人有耐心，沉得住气，有智慧能把烂牌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