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已三年
一年半前,有一天早上,我去加油站给车加油。
加完后,去前台付款时,旁边一个长得像肖战的三十岁男子看了我一眼,他十分惊喜地说:
卢胖子!你是卢胖子吗?我是你湖南老乡诶,哎呀你本人果然又矮又胖又丑。
由于我所在的城市关注我的人很少,我就是在市中心国贸门口裸奔,一般也没人认识我,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但我马上反应过来,并及时纠正了他的错误:
请叫彦祖,谢谢。
这位老乡原来是株洲人,也在东莞工作,今天是机缘巧合碰到,我们聊了一会,互相留了微信。
中间有两次约吃饭,但都因为出差不在错过了,一直没有再见面。
半年前,他突然半夜给我发了一段长长的微信,他讲述了疫情对他公司的影响,公司业绩飞速下滑,他已经无法坚持在这里工作了,他维持不了在广东的开支,决定回湖南老家。
他说,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这疫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直到他离开东莞,我都没有和他再见一次面。
贰
我另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老乡,在全国各地做点投资,他住在松山湖,平日里开着一辆豪车,人长得像吴亦凡,但是开始秃顶了,我平时就叫他“秃顶版凡凡”。
我一直觉得,凡凡是我们湖南年轻人那种知识精英的代表,名校毕业,住豪宅、开豪车,平时结交的都是社会名流,分析起事情来一套一套的充满逻辑。
上周凡凡来见我,他除了秃顶,还多了黑眼圈,人显得憔悴了许多。
凡凡跟我说,他开始变得像我一样又肥又丑了。
我及时纠正了他的错误,我说:
请叫彦祖,谢谢。
原来凡凡投资的公司都在亏损,他说他其实也没多少现金流了,家里两个老人,老婆小孩都是靠他养,松山湖的房子一个月房贷都要两万,每个月家庭支出要三四万块钱,他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
他原本长沙有一套房,东莞松山湖有一套房,现在他打算把松山湖的卖掉,全家租房子住,如果还亏下去,就降低生活开支,全家搬回长沙。
我说松山湖的房子应该很值钱吧,他说以前是挺值钱的,疫情后现在没人买了,明面上6万块钱一平,实价要4.5万一平才卖得出去。
他也说,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这疫情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叁
我这两个老乡有一些共同点:
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都是湖南名校毕业,来广东讨生活,他们都从事金融与投资,原本都拿着高收入,过着年轻精英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疫情来了。
开始时他们还比较乐观,觉得扛一扛就过去了,对前途还是充满信心的,但没想到疫情一年又一年,连续三年重击,他们便被生活重重一拳,啪地一下摔下来,打倒在地。
我有时便忍不住想,如果像他们这种高学历、高收入的年轻男性都这样,那普通人会怎样?
中国有5400万建筑工人、3000万餐饮从业人员、1700万卡车司机、770万外卖骑手、600万保险销售、350万网约车司机、200万地产销售,他们会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些工作是具备不稳定状态的,我还没把1850万教师、400万医师、500万护士、300万银行职员、200万警察算进来,毕竟这些岗位有稳定工资,而建筑工人、餐饮人员、卡车司机的收入是不稳定的。
每当疫情发生在哪座城市,哪里就会进入静默状态,当地的餐厅、电影院、学校等都会暂时关闭,就会影响到许多人的生计问题。
如果是一年两年,大家还能忍忍,现在是大疫三年,可能还会有第四年,不谈俄乌战争,不谈全球通货膨胀,哪怕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全城静默,都到了许多人要谈及生存问题的时刻了。
这里头受损最严重的,应该是第三产业的从业人员。
农业受疫情的影响可能相对较少,毕竟主要是收拾土地,全国工业有一部分受影响,涉及到具体静默的城市则要具体分析,而全国大面积的餐饮、旅游、交通、娱乐、酒店行业现在都难以支撑。
上次在哈尔滨同当地一家豪华酒店的总经理沟通,他们旗下酒店原本一年营业额是两亿,做到现在一年只有一亿,我问他还能盈利吗,他说裁了一半人,现在能微利,但他们是本地最好的酒店之一,其他酒店估计都是要亏损了。
我又咨询中央大街某家知名的老酒店,他们疫情前每天的营业额是16万左右,现在是6.5万左右,他们是顶尖网红酒店,影响都这么大,其他酒店可想而知。
受影响最大的第三产业,只好通过裁员减轻负担,来度过这一次寒潮。
肆
这段时间,许多城市逐渐放开了买房限购。
广州允许房价由原来的一房一价,调整为可上浮10%、下浮20%,苏州更狠,非本地户籍居民,或将无需提供社保证明就可直接购房。
同时就在今天,四大行都下调了存款利率。
所以这一切动作,就为了鼓励老百姓消费,让大家买东西买房,这样才能短期解决各市财政问题。
大家不买房,开发商不敢买地,开发商不买地,各市财政就少了50%的收入,发工资都成问题。
以前是害怕大家买房,现在是害怕大家不买房,水太热不行,水太凉也不行。
但大家不敢买房,一半是受经济环境影响收入下降,另一半则是没有安全感。
如果放在2020年前,一位卡车司机师傅挣了20万,他就敢贷款买新车,或者拿钱在小县城买套房,但现在他没有安全感,他不敢。
他怕突然静默,他怕会丢工作,他怕上下游掉链子,他要养家,他不敢冒险。
说一组数据:
2021年,我国人民币存款总额为227.21万亿元,人均存款金额为7.31万元。
2022年上半年,我国人民币存款总额为257.68万亿元,人均存款金额是8.05万元。
老百姓在银行里是有钱的,但老百姓不敢花,不敢花,是因为他们害怕疫情带来的风险。
那疫情已经三年,到底几时才会结束?
伍
许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全球都躺平的时候,我们疫情防控还这么严?
这个真没办法,暂时找不到其它的最优解。
我咨询了好些海外华人,仔细询问过他们新冠遇到的情况,大部分给我的回答是,一般年轻人没什么问题,扛一扛就过去了,主要还是有基础疾病的老人扛不过。
新冠现在的传染率是一个人能传十个人,速度极快,由于中国是14亿人口大国,按照其他国家的经验,放开管制将会造成4亿人左右感染,约会造成400万人死亡,这其中绝大部分会是有基础疾病的老人。
现在全国60岁以上老年人共有2.64亿,接种一次疫苗的达到89.5%,三针疫苗全程接种的是2.12亿,还有五千万老人没有完成全程接种。
今年上半年上海三个月,感染60多万,死亡500人,就能估算出感染全国会是什么数据。
何况上海是中国最发达的城市,医疗条件是其他地区远远不能比的,彻底放开,全国势必会出现医疗资源严重挤兑,贫弱人群遭到生命威胁的情况。
有人说,那美国这样的国家放开了不也好端端的吗?他们医疗现在也没挤兑啊?
各位,这是他们已经死过一遍的结果,不要只看事情的一部分,要看事情的全部。
而当前政府的执政核心,是人民的生命至上。
在保生命还是保经济的选择上,还是选择了保生命。
这没有什么阴谋论,也不是什么有人想赚疫情的钱才不放开,就是在经济和生命之间,选择了生命。
我的两位老乡,以及各行各业的同胞,生活确实受到了很大影响,我十分理解他们的痛苦,大家也比较焦虑,焦虑到不敢花钱,层层影响到各行各业的消费,传导到其他产业链条上,就是现在大家看到的景况。
我在深圳的朋友们,现在保持着24小时核酸的节奏,一位深圳的滴滴师傅跟我说,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最近的核酸点做核酸。
他说,生活实在太不方便了,也影响到了正常的经济运行。
但暂时,真的找不到更好的最优解。
陆
大疫已三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查了下历史,全球最严重的黑死病,从1347年到1353年,一共6年时间,杀死了2500万欧洲人,是当时欧洲人口的三分之一,其次是西班牙流感,从1918年到1920年春,至少死亡2500万人。
一次六年,一次三年。
目前新冠全球感染6.07亿,死亡650万人,现在是第三年,很快到第四年。
有人说明年将一定结束,我觉得论述不够科学,具体什么时候结束,暂时无法判断。
也有人说十月大会后中国会开放,我觉得也不太可能,我们政府执政的习惯,是大战略上从来不猛打急弯,都是小心测试后才逐步推广。
很有可能,还是看一步,走一步。
如果疫情的传染性降低,如果有新的防疫手法,可以将疫情快速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可能会取一座城市进行测试,证明效果良好后,才逐步推广到全省、全国。
如果疫情依然十分严重,而且常年不消失,对全国经济生活造成极大伤害,在民众耗干储蓄,并危及到大部分民众的生存权时,政策才会做出根本性变化。
大疫已三年,没有人在这场大疫中是容易的。
有许多小饭店的老板被迫关门,有许多酒店服务员失去了工作,也有许多房地产销售只能选择转行。
有人不敢投资,有人不敢买房。
我知道大家很痛苦,就像我的两位朋友那样痛苦,但真的,暂时找不到其它的最优解。
只能再耐心地等一等,观望事情的变化,同时做好经济上的风险把控。
作为普通人,在历史洪流面前,我们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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