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运营成本4000万，车票收入仅160万！甘肃天水花24亿修的有轨电车，为啥老百姓不愿坐，还被中央点名？

1月15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通报称，日前，中央有关部门对3起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典型问题进行通报。其中一起是甘肃省天水市盲目举债上马“有轨电车”项目造成巨大资金浪费。

通报称，2018年以来，天水市通过PPP模式，规划投融资90亿元建设“有轨电车”一期和二期工程。2020年5月1日，一期工程建成并正式运营。同年11月，二期工程正式开工，并同步实施羲皇大道提升改造工程，计划3年建成。

根据通报，目前，由于资金投入不到位，二期工程实际进度仅过半，“有轨电车”这一“民心”工程成了建也没钱建、拆也不能拆的“闹心”工程。一期工程运营以来，年运载乘客仅约80万人次，收入160万元，年运营成本约4000万元，运营亏空主要来自财政补贴和运营主体自筹。

同时，由于未考虑沿线河道蓄水问题，导致一期工程存在潜在地质风险，二期工程及羲皇大道提升改造进展缓慢造成交通拥堵，给群众出行和生产生活造成较大影响。

天水市“有轨电车”一期工程线路全长12.9公里，全线共设置车站12座，票价每人每次2元。在高地震烈度区修建有轨电车在国内尚属首次，同时，一期工程是天水市第一个采用PPP模式建设的招商引资项目，也是甘肃省首个采用PPP模式建设的城市轨道交通项目，政府出资方为天水市轨道交通投资建设经营有限责任公司，社会资本方成员为中国通号、中铁十一局及中铁五院。一期工程总投资为24.46亿元。

天水市政府称，“有轨电车”一期工程是市委、市政府为解决天水东西交通的“瓶颈”制约、缓解城市交通拥堵、提高公共交通服务水平而实施的重点项目。

天水市有轨电车示范线工程（一期）线路示意图。图片来源：上游新闻

项目连续9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

据上游新闻，关于天水市有轨电车项目，有迹可查最早出现在2015年。当地媒体报道显示，2015年8月17日，首届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PPP）项目签约暨推介会在兰州举行，天水市城市有轨电车成功签约。

天水城区地形狭长。天水市建设有轨电车的初衷是为解决天水东西交通的瓶颈制约、缓解城市交通拥堵、提高公共交通服务水平，加快促进秦州、麦积两区相向对接发展，极大提高城市品位等。

通过股权穿透，天水市有轨电车项目由天水市国资委全资控股子公司及多家央企参与其中。

天水市政府对于该项目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该项目自2015年成功签约后，从2016年起，有轨电车9次写入天水市政府工作报告中，多次被列为当地重点项目之一。

2016年天水市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到有轨电车项目：2015年启动了有轨电车试验段项目，并提出2016年加快建设有轨电车一号线项目。

此后，有轨电车成为了天水市政府工作报告中的“常客”，2020年和2021年，有轨电车项目在天水市政府工作报告中分别被提及3次和4次。

2020年5月1日，甘肃省天水市有轨电车示范线工程（一期）正式通车运营。当地媒体报道称，该工程作为我国西北地区首条开通的有轨电车线，时速达25.02公里，处于国内领先水平。该工程西起天水市秦州区五里铺，东至麦积区天水火车站，共设12个车站，正线全长12.928公里，工程采用PPP模式，项目总投资24.464亿元。

2020年甘肃天水市有轨电车发车情景。图片来源/视频截图  

2020年11月，有轨电车示范线二期工程正式开工。从2021年5月开始施工，计划2023年底开通运营。

此后的2022年、2023年的天水市政府工作报告中，有轨电车项目依旧是重点，并陆续将“推进”“加快”等内容也写入报告中。

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12月22日，有轨电车项目写入了2024年天水市政府工作报告，报告说，积极推进有轨电车二期、天水南站综合枢纽西区工程等项目加快进度。

记者注意到，有轨电车除了连续9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外，当地领导多次对有轨电车项目进行走访、调研以及召开专题会议，表达了对该项目的关切和重视。

一期工程为何没人愿意乘坐？

虽然作为民心工程，但有轨电车项目却屡遭市民投诉。

据上游新闻，天水有轨电车示范线一期工程2020年建成通车，2022年就不断有市民反映：有轨电车向社会公布的客服电话是某宾馆的电话；有轨电车不支持刷当地交通联合卡乘车，支付方式只能扫码购票、站台购买纸质单程票和办理有轨电车乘车卡等；有轨电车时速比公交车都慢，公交车到达一个站点即走即停，有轨电车不但时速慢，而且站点停留时间还很长，有人宁可站着挤公交也不愿意坐有轨电车。

根据交通运输部公布的最新数据，2023年天水市有轨电车客运量95.5万人次，客运周转量754.8万人次公里。这在53个城市轨道交通数据中排名靠后，仅高于红河、文山两地。而上述中央通报数据也显示，天水有轨电车（一期）年收入160万元，而年运营成本约4000万元。这意味着收不抵支，亏空约3840万元。而运营亏空主要来自财政补贴和运营主体自筹。

据第一财经，交通运输部公交优先专家库专家蔡少渠告诉第一财经，天水有轨电车（一期）运营不到13公里，目前还不成网络，而且并不全在市中心，时速20多公里还没公交车快，因此坐有轨电车的人并不多。但是有轨电车运营成本高，每公里运营成本一般在200万元到300万元，因此就出现了运营成本远远高于收入的情况。

2020年5月1日天水有轨电车示范线工程（一期）通车运营 。     图片来源：新天水 

“地铁需要国家层面审批，且有较高的标准。但建设有轨电车地方就可以自己干，不用国家层面审批。一些地方希望通过建设有轨电车带动投资，招商引资，做着公交优先与有轨产业发展双赢梦。另外一些地方希望通过建设有轨电车提高城市公共交通的档次，给城市撑门面。地方可以通过用公交专用道发展快速公交等极少的投入，就能实现与高投入的有轨电车等相当的社会效益，能大幅降低后期运营的财政补贴。”蔡少渠说。

二期工程资金不到位

当地政府财政收入出现下滑

为拓展城市空间，改善天水市城市交通设施条件，强化城市轨道交通导向功能，天水市2020年启动了有轨电车示范线（二期）项目，线路全长约21.6公里，设置车站19座，新建停车场１处；同步实施羲皇大道提升改造18.3公里和地下综合管廊11.6公里，以及相应的供电等配套工程。估算总投资约65.5亿元，建设期３年。

不过，2023年以来，关于天水市“有轨电车”二期工程进展缓慢的投诉时有发生。以“人民网领导人留言板”为例，除了日常运营产生的投诉外，关于有轨电车项目二期工程停工造成的次生影响也困扰着当地市民。

有市民称，有轨电车二期工程停工后，工程项目周边的道路凹凸不平、经常尘土飞扬。另有市民反映称，自从有轨电车二期项目开始建设以来，天水市麦积区羲皇大道中央被施工铁皮围挡，仅留两边供车辆通行，遇到早晚高峰，时常产生拥堵。去年8月7日，天水市政府办公室回应称，施工围挡将根据现场情况，拆除一部分具备条件的围挡，并增加通行开口数量，减少交通压力。

关于有轨电车二期工程停工原因也在2023年被曝光——天水有轨电车有限责任公司曾回复称，因为政府方资本金无法到位，导致项目融资资金无法到位，项目大部分工点不得不暂时停止施工，导致施工工期延长，目前开通日期尚无法确定。

天水地处甘肃省东南部，共113个乡镇、10个街道办事处，总面积1.43万平方公里，其政府官网显示，2022年末天水市全市常住人口295.44万人，城镇人口140.81万人。在甘肃下辖的14个地市州中，天水市经济总量和财政收入规模相对靠前。不过近些年跟多数地方一样，当地财政收入出现下滑。

根据2022年天水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22年，天水市一般公共预算收入45.38亿元，按自然口径下降21.6%，扣除增值税留抵退税和上年一次性收入因素，同口径下降13.38%。一般公共预算支出321.14亿元，增长2.88%。同时，2022年末全市常住人口295.44万人，比上年末减少0.21万人。

根据天水市财政局公开的《关于2023年市级财政预算调整方案的报告》，受经济下行、房地产市场低迷等因素影响，2023年政府性基金征收遇到极大困难，因此将市本级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由约69亿元，调整约为47.11亿元，调整减少约22亿元。

天水市对土地出让收入依赖度较大，当地土地出让收入不及预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当地可用财力。

2023年9月，天水市财政局公布的《天水市人民政府关于天水市2023年上半年财政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下称《报告》）显示，2023年上半年，天水市一般公共预算收入27.53亿元，占预算的53.08%，高于均衡进度3.08个百分点，增长24.82%；全市政府性基金收入7.43亿元，占预算的7.46%，低于均衡进度42.54个百分点，下降30.22%。全市一般公共预算支出179.21亿元，占变动预算的62.36%，高于均衡进度12.36个百分点，增长7.78%；全市政府性基金预算支出28.98亿元，占变动预算的33.23%，低于均衡进度16.77个百分点，下降54.32%。

上述《报告》在谈到当前存在困难与问题时，指出市本级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短收较多，特别是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短收严重，这直接导致市本级刚性支出无财力来源，同时影响全市大口径财政收入锐减。

另外，上述《报告》还指出，市本级当年又新增暂付款，累计规模大（超22亿元）占用国库资金导致财政运转困难。市本级刚性支出无资金保障，债券还本付息省级扣款将继续增加暂付款。市本级当年应偿还政府债券、PPP支出责任和消化财政暂付款等支出责任均需通过土地出让收入来保障落实，但目前房地产开发、土地出让市场形势仍无好转迹象，刚性支出责任无法落实，而且当年到期债券本息省级直接扣款将继续增加财政暂付款，进一步加剧财政负担及运行困难。

此外，上述《报告》还称，平台公司当年到期还本付息无资金保障，逾期违约风险极高。目前市本级国有平台公司18个，普遍存在自有资金匮乏、筹资能力较弱、融资渠道单一、盈利水平低下、累积债务负担重等问题。实施的项目存在未按期建成、项目不产生收益或收益不明显，大部分到期债务已经无力化解，急需政府救助，市本级平台类和非平台国有企业普遍存在逾期违约风险。

针对这些问题，上述《报告》提出相应解决举措。比如强化暂付款管理，加大存量清收力度。加强政府债务管理，防范化解债务风险等。

编辑|程鹏 杜恒峰

校对|孙志成

封面图片来源：新天水

每日经济新闻综合自上游新闻（记者：沈度）、中央纪委监委网站、天水市财政局

第一财经、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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