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油腻，男人都喊救命

众所周知的《东八区的先生们》，已经被吐槽到体无完肤，全体主创心有灵犀地保持沉默，终于捱到了播出完结。

至于评分，也算毫无意外——超17万人评分，96.8%打出一星评价，目前以2.1分的成绩，成为妥妥的行业奇观。称其为“年度现象剧”一点不为过。

最有趣的是，网络上最水火不相容的两个群体：顺直男大V和女权博主，因为这一部剧，首次站在了统一战线上，同仇敌忾地炮轰此剧。

不仅如此，我身边所有看过或者耳闻此剧的男性朋友，最大的观感都是：作为一个脑回路正常的男性，深深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是的，女的只是觉得好笑，而所有男的，都怒不可遏，觉得男人的脸都被这部剧丢尽了。

《东八区的先生们》以塑造男性群像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直观看到并被震撼：一个自恋且低级男人脑海中想象的女性、生活乃至社会运行的规则，是如何的幼稚且荒唐。

《东八区的先生们》在播出期间上了很多热搜，最轰动的是#张翰的手#，在这个热搜词条下评论最多的是“猪蹄”——人们对这部剧的观感不言而喻。

整部剧里，充斥着大可不必的拉扯内衣带镜头、动作猥琐的后抱式袭胸，再加上“你很能吃辣吗？身材这么火辣”“瘦的好看，胖的好使”等等土味情话和下流台词；把女性称为“流血不止的生物”，把撩外国女性称为“为国争光”；就因为看见女主角和上司一起吃饭，几个毫无道德意识和法律常识的男主角，一路跟踪偷拍，还聚在一起明目张胆地讨论如何对女主角造谣、荡妇羞辱，让她威信扫地……而这四个男主角之中，甚至有一个的职业设定是前途无量的大学教授！简直令人发指！

尤其受不了的，还有剧中那些所谓的男人情怀、人到中年的鸡汤感慨，简直肤浅到令人不忍卒视。借用钱锺书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这不是煮过鸡的汤，只像鸡在里面洗过一次澡”；最可怕的是，你以为他们遇到了多大的人生困境，其实总结下来就是两点：1.这个女人竟然不爱我？2.我好空虚好无聊好不快乐！

不仅仅是男女通尬、不仅仅是爹味油腻、不仅仅是拿着恶心抖机灵，这部打着男性励志旗号却让男性观众深感被冒犯的烂剧，不真实，没逻辑，暴露狂式地自我揭底，主创明明毫无生活经验、毫无文化内里、毫无男性魅力，却偏偏那么自负、自大、自以为是。

真的，但凡多读点书，也不会写出如此缺心眼儿的剧情。

《东八区的先生们》唯一的正面价值，就是把大多数普通男性观众吓坏了。女博主、女脱口秀演员随便怎么吐槽都只会激起逆反的他们，这一次，被自己的男同胞制服了——他们终于发现，即使自信，也是要有个限度的。

这部号称“准备了十年的诚意之作”，为什么是这副德行？

首当其冲，是创作者本身的问题：活在真空已久，也不打算接触真实。

为什么我们常常觉得很多低调务实的非流量演员们，看起来业务能力更好？是因为他们从不活在被聚光灯照耀、被粉丝追捧的真空世界里，他们生活在真实的人间，他们知道普通人如何生活、知道如何与普通人共情、也知道如何用专业能力把这份共情演绎出来。

《东八区的先生们》播出后，听过一个所谓业内人士的“疑惑”：按说这部剧不应该扑街啊！男下属VS女上司，男教授VS女学生，男销售VS女富豪，男粉丝VS女偶像……各种禁忌能出花活儿的CP都有，要噱头有噱头，要话题有话题，理应先黑后红才对。

是啊，怎么就一黑到底扑街了呢？——这大概也是身兼编剧、制片、领衔主演的张翰，本人的疑惑吧。

想起余华说的一段绕口令，放在这里实在合适：知道自己无知不是完全的无知，完全的无知是不知道自己无知。

作为观众，我相信你在看到烂片里一些奇葩的段落时，也会常常惊讶：“难道整个创作团队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地方有问题吗”？而答案很可能是，有些人发现了，但他或她没有话语权，最终选择了沉默不语，老板开心就好。

谁有话语权？平台大数据，圈中流量，粉丝控评。

只要有自己喜欢的偶像参演，不管怎么样，粉丝（或者水军）都会包容买账，尬吹演技，偏离主题地去表扬所奉明星所谓的敬业和努力。离谱到明星稍微在大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是行业劳模；稍微把台词念对节奏，就是青年典范。粉丝们的无底线包容、功利资本的大量注水、和明星们的自我感觉良好，互相催化，彼此助力，成就了如今烂片丛生的乱象与无解。

鲁迅先生说过，你要灭一个人，一个是骂杀，一个是捧杀。

当今娱乐圈，顶流翻车、“死”于捧杀的例子，实在是多到不胜枚举。

写到这里，我想替那些安静、从容、心有江河却波澜不惊的真正好演员、好导演、好编剧们，多安利两句。

比如，84岁才凭借《妈妈！》拿下影后的老戏骨吴彦姝，得知获奖时的第一反应是“没有美娟，好遗憾”（奚美娟在片中饰演吴彦姝的女儿）。在她的概念里，一部戏的好坏、一个角色的出彩与否，不单单是一个人的功劳，也是对手演员的功劳。甚至在回忆起拍这部影片的感受时，老人家一直在说的，都是奚美娟老师的哪一句台词、哪一场戏处理得特别好，也连带着帮助了自己……真正有实力有储备的人，总是在不停吸收，不停自我修正，以优秀的人做镜子，照见自己的不足。

正午阳光的大招牌孔笙导演，《父母爱情》《琅琊榜》《北平无战事》……部部精品。虽然他也会在自己导演的剧集里插科打诨地客串一两个路人角色，但都是为了“调解气氛”，真正专业的事都是交给专业的人做。

就像当初并不被看好的《父母爱情》，孔笙是因为看中了编剧刘静舒服又自然的台词，才坚持要拍，并且坚信成品一定会好看。最终赢得高口碑之后，他又说“主要是演员的功劳，他们诠释得那么细腻，拍着拍着好像真的看他们在很短时间里度过了漫长一生”。

不居功是因为自有底气，无需靠什么饭圈追捧来证明。编剧有编剧的素养，演员有演员的经验，导演自然也有导演的格局与掌控力，术业有专攻，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想想这个行业里最喜欢标榜自编自导自演的那位全能王，恰恰也是油王鼻祖。大概越是自负的人偏偏越是能力不济，喜欢一手包办的结果就是，容易在自嗨式的创作中暴露自己的油腻而不自知。

犀利刻薄如张爱玲，早就讽刺过了：女明星、女演员见我面总劈头就说“我也喜欢写作，可惜太忙”。言外之意，似乎要不是忙着许多别的事情――如演戏，她们也可以成为作家。

别人钻研琢磨了一辈子的专业，你轻轻巧巧地就想登堂入门？是不是也太异想天开了？开始写作、编剧之前，不如先考考自己：羽扇纶巾、心宽体胖、踯躅不前、魑魅魍魉……这几个成语，自己能读对吗？

孔笙导演的作品里，《生死线》不是最知名也不是最高分，但却是他最喜欢的作品，也是许多喜欢他的观众心目中，他最好的作品。

那也是一部男性群像剧，还是一部气质另类的抗战剧，主角们不光鲜不高大不正气凛然，个性有懦弱有鲁莽有粗俗和匪气，你能清楚地看到流淌在他们热血中的失落与迷茫，但你无法不爱他们——因为孔笙功力精湛的镜头、因为兰晓龙深耕多年的剧本、因为与角色形神合一的廖凡与张译、也因为那时的杨烁还是让人敬重的糙汉子四道风，而不是在泰国酒店里油腻尬舞的小包总。

总之，能成就杰作乃至经典，都是因为专业的人在做专业的事。

“不想当编剧的演员不是好导演”“不想当厨子的会计不是好司机”……原本用来调侃自己啥都会啥也不精的玩笑话，现在却成了许多明星为了人设光鲜而不断追求斜杠头衔的真实写照。

有底气的人，根本不会拗人设。因为他知道，归根结底，那都是没用的东西。

以毫无敬畏之心呈现出来的，只有油腻的故事和悬浮的人物，是不管用多少发胶多少粉底加多少层滤镜都遮不住的油腻。在这样的作品前，为自己标注多少头衔、阐释自己倾注了多少心血，都是无意义的自我感动。甚至，是在一遍又一遍，重重地打自己的脸。

伴随着《东八区的先生们》被热议，主创张翰于2020年拍摄的全程女友第一视角综艺《亲爱的上线了》也被翻了出来。什么叫女友第一视角？简单说就是，观众可以代入自己是张翰女友，然后跟随镜头，穿越时空，体验与张翰一起的情侣日常，包括不限于喂东西、涂口红、听他说土味情话……

从前只知道很多演员演烂片是不得已，因为要吃饭就得开工，如果挑本子就只能喝西北风。

大环境不景气，心气再高抱负再远大，也只能暂且忍下。

然而，现在至少我知道，有些人一直演霸道总裁转不了型，不是遗憾不是无奈甚至都不是因为戏路窄，而是单纯地因为：他就爱演这一卦的自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