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是时候让女孩上场了｜hayami x MiuMiu

女孩们总是迟疑地、却步地，不敢在行动中真正使用她的身体，仿佛这个“有血有肉的身体”从来就不是“她自己的”。

在《像女孩一样丢球》一书中，作者艾莉斯指出在既定的社会规则中，小女孩总是被教导去玩洋娃娃，而不是去球场上完玩球。她们的身体是不属于球场的。

如果你有玩过飞盘，你一定知道她在说什么 —— 男孩在草坪上横冲直撞，女孩在人群中躲闪不及。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们就是那个在篮球场上跑跑跳跳的人，而她们，是站在路边鼓掌的人。

是谁在造就这一切？是谁把女孩安在观众席的位置？是谁在阻挡她们去发生肢体碰撞？是谁在让她们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事到如今，是时候让女孩们上场了。

陈翠梅在《野蛮人入侵》里，描绘了一个女人因为生育职业中断，然后接到一个电影机会，通过习武找回自己的故事。

而在这部和 MiuMiu 合作的短片《你是我美丽中的美丽，恐惧中的恐惧》中，李斯丹妮饰演的女主 Gita 也是学武。但影片没有交代一个具体的原因 —— 没有一个小孩充当野蛮人身份，入侵女性的身体，抢走她的自由，霸占她的主体性。片中只简单交代说，Gita 有一个朋友因为抑郁症去世了。于是她辞去工作，改掉名字，只身一人来到马来西亚学武——「我想要停下来。」

我很喜欢这部片子里的角色：女清洁工、卖花妇人、印度女神、一起习武的女孩；后来知道幕后也是一个几乎全女的团队，女导演，女摄影，女制片人。片里片外几乎没有男性。我从前对于「全女」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现在发现这样去创作的意义是，它为完全挣脱男性的审视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在首映礼的映后，主持人毛尖提了个问题，说这部短片里为什么没有爱情的元素，是不是爱情没有这么好玩了。陈翠梅回答说，「对爱情已经没那么感兴趣了。」

然后毛尖提到了一个点，我突然明白了之前为啥《热辣滚烫》看得很难受。她说在《热》里，男性的眼光一直存在 —— 一开始是女主失恋，然后因为男人开始打拳，又因为分手开始蜕变。

这让我想起影视剧里一个经典设定：女孩失恋了，然后剪去一头长发；在现实生活中，去剪寸头的女孩们几乎要把一半时间花在和理发师的保证上 —— 我真的不是分手了，我确定不会后悔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女性的头发被视为性别特征之一。在古希腊神话中，女性头发往往象征着魅力、力量和神秘。比如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神谱》中她是一个拥有金色头发的美丽少女。在被波塞冬强暴后，雅典娜将她的长发变成了盘旋头顶的毒蛇，于是她变成了我们现在熟知的蛇发女妖。

长发、减肥，似乎总是和女性情感状态绑定在一起，很难属于她自己；换个城市生活，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总是预示着和过去的记忆和人类做告别，这样的过去往往又关乎爱情。不管是影视剧还是文学作品，流行文化还是习惯于把女主角发生「蜕变」的契机，安置上一个「失恋」的玄关。只有经过这样的玄关，你才有资格通往个人成长。我当然不否认，女性可以把「男人」当作一种探索的工具，在关系里面得到自我成长。

但为什么女孩的成长一定要通过性缘关系？

淡豹在提到《热辣滚烫》时，说这种运动最后指向了「想要赢一次」，「赢」是非常「社会性的语境」。那么，又是谁去定义了「赢」？

这种一定要通过战胜对手的方式，让人感到一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我一向认为运动其实是一门修行，指向「自己」本身。就像《野蛮人入侵》里师父打圆满时，问了三个问题“谁在痛”“谁在躲”“谁在挨打”。如果按照社会性的语境，「被痛殴得无处可逃、毫无还手之力」绝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赢」。但圆满正是在这样切肤的痛感和直接的质问里，连接到了自己和身体，找回了自我。

2022年谷爱凌在冬奥会上夺冠，她在《纽约时报》上的撰文并没有提到夺冠如何、赢了如何。她习惯手写日记，在那篇《我承认，我爱上了恐惧》里面，她记录了自身和恐惧的变化。开篇第一句话是，「在我18年人生中的后10年，我都与恐惧进行了一场动荡不安的恋爱……就像所有让人迷恋的情人一样，这位重要的另一半可能是……善变的。“恐惧”实际上概括了三种不同的感官体验：兴奋、不确定性和压力。我已经明白，如果意识到并积极利用这每一种感官中的微妙指示，会对成功有帮助；如果忽视它们，往往就是受伤的先兆。」

与恐惧恋爱！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我感受到了一些震撼。19 岁那年我开始玩极限运动，后来就一直在运动中感受到恐惧和快乐的并存。有时候它就是一个毫厘分差的事情，当身体到达某一种极限时，上去，粉身碎骨；不上，功亏一篑。

「堵在我胸口的疙瘩终于扑腾着舒展开来——就像化茧成蝶那著名的蜕变终章。随着肾上腺素而来的兴奋，就是我真正热爱和沉迷的东西。对安稳完成动作的自信，对即将到来的未知体验的兴奋，这两者之间那种摇摇欲坠的平衡让我欲罢不能。我听说这种状态被称为“化境”(the zone)。」

谷爱凌在这篇文章里也提到了「蜕变」。她在撰文时说自己缺少恋爱的现实经验，把「恐惧」比作「情人」也只是基于小说里的想象。这种「内心蜕变」的叙事终于和男人、爱情都无关了，只剩下一片白茫茫雪地里的自己。她喜欢体验未知的兴奋和恐惧，并且需要在这两个中间取得一个平衡点，她把这一的状态称为 the zone.

《我是你美丽中的美丽，恐惧中的恐惧》这部短片里，也对「恐惧」进行了诠释。Gita 站上了格斗台，影片最后她挥舞着拳头，停不下来，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在这一刻，没有裁判宣告比赛结束，也没有拉起手宣示谁输谁赢。一个女孩上去抱住她，两个女孩，三个女孩，最后第四个女孩过来，按住她说「Gita, 停下来！」似乎呼应了女主角在影片最开始说的「我想要停下来」。陈翠梅导演映后说，在动作指导中，她要求演员只能攻击、不能防卫。Gita就像一只囚禁了许久的困兽，她被过去困住了很长时间。而在格斗中，那只老虎终于释放出来了，她用这种充满张力的释放和过去好好做了告别，并开始思考该如何继续生活。影片结束在了她流着汗的哭泣中。

Miu Miu 希望在短片里「重塑女性叙事」 —— 她们的对手不再是竞技、比赛，她们的过去不再是爱情、男人。当女孩上场后，我们需要面对的，只有自己内心的困惑、恐惧和兴奋。

1993年，Miuccia Prada以自己的小名发布了新品牌，并把它命名为 Miu Miu. 在这部电影中，所有演员穿着 Miu Miu 的服装，她们在洒满阳光的练习室钻研动作，也在小溪边的户外空地上挥棍练习。淡豹说女孩在这里结成了一种更野性的关系，这不是传统影视里的闺蜜、姐妹或好友，在汗水和疲惫中，她们形成了一种更亲近更新型的关系。衣服外在的强烈个性下藏着暗流涌动的内在矛盾，和女性自身与投入的全新叙事，这是 Miu Miu 想要传递的理念。

对这部片子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在 Miu Miu 官方网站上收看全篇。

「女人的故事」是 Miu Miu 从 2011 年开始启动的短片计划。这些短片由著名的女性电影制作人执导，旨在以关怀和批判性的眼光审视21世纪的女性特质，接纳当代女性经历的复杂性和矛盾。这部《我是你美丽中的美丽，我是你恐怖中的恐怖》是第二十七部短片——「我们的身体是一个个明亮的谜语」。

能解开这个谜底的，只有我们自己。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女性叙事。

谢谢 MiuMiu 的活动邀请，谢谢大家阅读！最后附送几个开心的小番外～

祝大家晚安，祝大家春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