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后首次“部分动员令”：俄罗斯如何急召30万“有战斗经验的人”

▲  当地时间2022年9月26日，俄罗斯罗斯托夫州，一名应征入伍的男子在部分动员期间与军粮署的一名雇员交谈。 （人民视觉 / 图）

文｜南方周末记者 王瑭琳

南方周末实习生 辛腾旋

2022年9月23日，俄罗斯车臣领导人卡德罗夫在塔斯社电报频道发布一段视频，宣布车臣的征兵目标已经超出254%，表明对俄罗斯“部分动员令”征兵计划的积极响应。

随着俄乌战争的持续，除了早前打头阵的精锐部队和顿巴斯民兵武装，大量来自乌拉尔山以东的俄军、图瓦共和国警卫队、俄军军校学员等，都被抽调到了战场上。

2022年9月21日，俄罗斯国防部推出了一项“部分动员令”，该招募征兵计划宣布征召30万预备役军人。连日来，已经有多地的俄罗斯民众开始履行入伍义务。

值得关注的是，本次动员令是俄罗斯二战后首次发布军事动员令。回溯到1941年，苏联领导人为了抗击德国的入侵，曾发布过一次军事动员令。

“只有目前处于预备役状态的公民，尤其是那些在武装部队服役并具有某些军事专长的公民，才能在部分动员下被征兵。”2022年9月21日，普京在向全国发表的电视讲话中说道。与全员动员不同，这意味着俄罗斯将征召预备役，即最近完成兵役或有战斗经验的人。

以往俄罗斯军队补充兵员的方式有两种，即合同兵役制和义务兵役制。

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副主任杨震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从俄罗斯的民意看，且考虑到俄罗斯的人口基数，完成征兵目标是大概率事件。

俄罗斯的预备兵役制度是怎样的？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发起征兵？征兵的难易程度又是怎样的？这些问题引起人们的热议。

动员规模为何是30万人？

“国防部有理由认为这已经足够了。”俄罗斯国家杜马（议会下院）国防委员会主席卡尔塔波洛夫对此解释，30万人的动员规模是基于俄军的装备、后勤保障及国防动员能力计算得出。

“使用部分动员令，是为了降低民众对动员的反感。”杨震表示，此举给外界特别是给乌克兰和西方留下俄罗斯未用全力的印象。

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称，俄可动员资源接近2500万人，此次将征召的30万预备役军人是执行军事任务必需的人员，包括射击手、坦克手、炮手、司机、机师等。被动员入伍者将在接受培训、再培训和统一安排后执行任务。

根据俄罗斯的现行政策，新应征入伍者必须首先接受一到两个月的基本训练，紧接着是三到六个月的高级训练，最后才能到达指定单位。

绍伊古在电视上强调，大学生和应征入伍者可以豁免，动员不适用于从10月1日开始征召的应征入伍者。

另外，根据法律规定，因健康原因暂时不适合服役的公民、单身父亲和子女众多的父亲、未成年兄弟姐妹的监护人或受托人等可不参加征召，联邦委员会委员和国家杜马成员则可以延期征召。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副所长尚月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俄罗斯公布部分动员令的时机，实际上与俄乌战场内外、俄罗斯面对的形势息息相关。“马上面临秋冬战场的季节变化，军队和装备能否顺利补给，实际上是决定冬季战场形势的关键因素。”

“自苏联解体后，目前的俄罗斯正迎来一个历史性的转折时刻，面临一个十字路口。”复旦大学俄罗斯中亚研究中心主任冯玉军认为。

“乌军对顿巴斯‘解放区’和俄罗斯产生了威胁。”对于被征召的人员将执行哪些军事任务，普京给出这样的解释。

预备役作战部队，是指与俄国防部自愿签订合同，并在兵役局通过严格选拔的预备役人员组成的军事单位。加入预备役作战部队的人员，需通过一系列严格的遴选程序，按要求，成员应为近几年退役的军人，尚未丧失服役期间获得的军事技能，参加过大规模战略军演和其他常规演习。

据《俄罗斯报》2021年9月17日报道，俄罗斯曾在当月上旬组建过一支3.8万人的预备役作战部队，该部队由防区内的预备役人员组成，一旦国家面临军事威胁，他们将首先被征召入伍。

俄南部军区组织动员局长康斯坦丁·扎帕托茨基透露，南部军区司令部确定了预备役作战部队的职能任务。一旦俄乌边境地区和外高加索爆发大规模战事，俄南部军区可迅速启动预备役作战部队，数天内组建一个独立集团军。

一般情况下，这支新组建的部队负责保卫重要的军事和国家目标设施，维持居民点的社会秩序，帮助当地居民疏散，消除自然灾害影响等，但如果形势极其严峻，他们也可奔赴前线作战。

报道称，遴选通过后，军方与成员签订合同，详细规定各自的责任和义务。预备役作战部队人员每月编入部队参加为期3天的军事训练，每年接受一次不超过30天的部队集训。

“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经济较为落后，地区产业开发程度不足。”杨震表示，预备兵役的制度，减缓了俄罗斯部分地区的社会矛盾。

2021年，俄军启动了一项新举措，即俄罗斯战斗陆军预备役计划（BARS-2021)，该计划旨在通过招募志愿参加的预备役人员，进行为期三年的合同服务，以此建立主动预备役。

此举现在看来，可谓是“未雨绸缪”。

“由于在战场上遭遇挫折，俄罗斯各界存在要求普京动员的呼声。”尚月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目前普京面临着一定的内部和外部的压力，需要作出改变。

当地时间2022年9月26日，俄罗斯莫斯科，一名被动员的男子在莫斯科罗马维克托克剧院设立的临时动员站向家人告别。 （人民视觉 / 图）

为了动员更多人，俄罗斯用了不少“招数”。

“所有被征召入伍的公民都被视为合同军人，根据职务和军衔，他们将获得同样数额的津贴。”2022年9月22日，雅库特军事委员会的代表阿夫多宁表示，动员入伍的服役人员每月将至少获得20.5万卢布。

除此之外，所有被动员征召的在职人员的工资，仍由雇主不间断正常发放，所在企业应为其保留工作岗位和职务，直至劳动合同到期结束为止，被征召人员还有权选择提前退休。

另外，根据新修订的《劳动法》，部分动员令下达后应征入伍人员和其他志愿者都享有保留原工作岗位的权利，原工作合同暂停。他们可以在服役结束后三个月内返回原单位工作。该法律还对应征入伍人员家属予以照顾。

同时，俄罗斯针对部分动员令的应征入伍人员还提供延期还贷福利。根据延期还贷法律，应征入伍的俄罗斯公民，可以暂停偿还消费贷款和按揭贷款或享受降息还贷，延期还贷时间不超过其服役时间。

另一方面，为了规范征兵人员，俄罗斯也“有要求”。

9月24日，普京签署了一项修改联邦刑法典的法律，规定对士兵开小差、抢劫和投降的处罚更加严厉。法案签署后，擅离职守、“未经授权”投降、拒绝战斗或不服从命令的军人，将面临最高10年的监禁，抢劫将被判处15年监禁。

随着俄乌局势的胶着，战争进入相持阶段，较长的战线无疑需要充足的兵力支撑。

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院副院长于铁军评估，战事可能会进一步僵持，形成拉锯战。俄罗斯地大物博、战争潜力强，俄罗斯应征部分动员令的士兵届时投入战场的结果，有待进一步观察。

“在顿涅茨克乌控区，战斗仍在继续。在那里，基辅占领政权在八年的时间里建立了一条层层叠叠的长期防御工事。”普京在9月21日的讲话中表示，乌克兰前方延伸超过1000公里的前线、乌军对俄罗斯边境地区及顿巴斯等“解放区”的攻击，都意味着俄罗斯需要从预备役中征召军人。

俄罗斯每年会进行两次征兵，春季与秋季各一次。《莫斯科时报》5月23日报道称，在西伯利亚城市新西伯利亚，可以看到几个流动的军事征兵办公室。“合同服务的移动选择点。”其中一辆大卡车侧面的蓝色字体写着。

另外，在俄罗斯圣彼得堡，有路人收到邀请服兵役的传单。上面写着年龄在20至50岁之间，没有不良习惯和犯罪记录的男性将被邀请签订合同。传单上还印着每月薪水有25万卢布。

这样的例行征兵点，在俄罗斯城市似乎越来越普遍。不过，俄罗斯在扩大预备役人员填补的同时，也面临一些问题。

多年来，俄军的理想规划是，将军队全部改成“合同兵”，以建成“人数相对不多、机动的、装备现代高效能武器、训练有素的职业化武装力量”。然而，现实“总是很骨感”。

“俄罗斯军队的致命缺陷是步兵数量过少，持续作战能力和防御作战能力严重不足。”杨震表示，“这些新入伍的俄军士兵，很可能是为了充实一线步兵力量。”

“在普京下达动员令以后，内外风险正进一步抬升。”冯玉军认为，外部风险是欧盟刚宣布的第八轮对俄罗斯的制裁，如全面禁止俄罗斯商品在欧盟市场的销售，将为限价俄油设定法律基础等；内部的风险是有可能引发俄罗斯国内不可预测的政治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