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人“守国门”,为最遗憾的中国非遗正名公众号新闻2024-05-16 03:05作者:柳嘟嘟有一种工艺品,明明诞生于中国大地,却被外国人命名为“Japan”(日本)。它就是中国人太过熟悉的——漆器。早在83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咱们的祖先就已经开始使用漆来进行涂饰。● 浙江余姚井头山遗址出土的残木器,是迄今为止已知的中国最早的漆器战国时期,漆器便达到了空前的繁荣,走在潮流尖端的新兴诸侯们,纷纷从对青铜器的热衷转向了对漆器的追捧。到了宋代,漆器工艺的精湛程度已经令世界叹为观止。直至今日,漆器已经深入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肌理,要不是偶尔被漆的味道呛脑,我们早已忽视了它的存在。当然,我们也顺带忽视了对它的传承。然而今天,有一位85岁的老人,至今仍在打造和传承漆器的道路上奔走。他就是当今漆器业中泰斗般的人物——邱亨铭。● 邱亨铭从少年接触漆艺至今,浩浩荡荡几十载,风雨坎坷无数,老人家依旧不改初心。1939年,邱亨铭在福州出生,福州的“脱胎漆器”作为当地的文化名片,与北京的景泰蓝、江西的景德镇瓷器并称为中国传统工艺的“三宝”。● 脱胎漆器。图片来源:福州漆艺术研究院这里的人对漆器颇为熟悉,且邱亨铭的父亲就曾在福州著名的沈家漆坊学艺,成年后,他以制漆为生,辛苦地养活着一家人。从小耳濡目染,邱亨铭也喜欢上了与漆器打交道。13岁那年,他正式跟随父亲学习漆器制作,兴趣使然加上天资过人,他很快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帮手。1954年,邱亨铭跟父亲一同进入漆器合作社工作,多年父子成同事,两人对待工作的态度却是不同。父亲更多考量的是养家糊口,而邱亨铭却被漆器技术迷得神魂颠倒。厂里有很多老师傅,跟高手共事,让邱亨铭的求知欲爆棚。起初,老师傅们对于自己的独门绝技还颇为保守,但架不住这位年轻人的软磨硬泡,私下里传授了不少绝活儿。19岁那年,邱亨铭拜李芝卿为师,专门学习“髹(xiū)饰技法”。这位大师是中国现代漆画的奠基者之一,跟着他学习无异于大佬带飞,而邱亨铭本身的天分与刻苦也让师父十分欣喜。几年的浸染,邱亨铭将赤宝砂、绿宝砂、金丝涂、油变等技法运用得得心应手,虽年纪轻轻,但已然是合作社里“老师傅”一般的存在。● 摄影/黄访纹作为一名工匠,能把“术”的层面做到熟练与精湛,已然非常优秀,但邱亨铭不满足于此。师父常说:“皆可为师,皆可入饰。”这句话让邱亨铭琢磨了一生。他不仅深入研究了漆艺的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还将感官完全打开,将自己对自然气象与生物百态的观察,通过技术展现出来。直到老年,邱亨铭依旧会提点学生:“这些变幻无穷的斑纹和手法与自然现象中的生物百态几近吻合,这就是漆艺的独特魅力所在。”或许,工艺走到极致,便是回归自然,天人合一,与万物共生。上世纪80年代末,日本商人来到福州,想在这里寻找一位会做“金虫”的漆艺工匠。之所以大费周章,是因为“金虫技艺”一度失传,寻遍日本国内皆无果,只能来福州碰碰运气。找到邱亨铭时,他犹豫了片刻,毕竟他也没个准信,但碍于日本商人的诚心相求,他只好答应试试看。接下来的无数个日夜,邱老都在寻找解法。● 邱亨铭每天一早就到作坊里开始工作。摄影/黄访纹要知道,漆器的制作颇为不易,从选料、塑胎、髹饰至成品,都要求经过几十上百道工序,工艺非常复杂。在时间上,每一道工序都需要等待,故一器之成往往需要数月,一步失误,就需要从头再来。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不懈努力和深入研究,邱老终于在一把稻谷上寻到了答案。金虫的制作属于漆艺的后期工序,其最难的地方就在于虫状花纹的形成。手绘的难免有人工的痕迹,而邱老想出了绝妙的一招:在准备做“金虫”的木胚或漆胎上,均匀撒上稻谷粒,干透后将谷粒刮去,便会自然形成虫形凹凸。之后覆上金箔或银箔,反复上漆、打磨,“金虫”就出现了。当成品出现在日本商人眼前时,对方惊讶到无话可说,失传已久的“金虫纹”竟然重见天日!这一举为邱老赢得了业界的广泛赞誉,中国的漆器工艺也再度令世人震惊。● 金虫纹与此同时,“金虫”的复原过程也给外行人开了眼界:原来漆器的制造这么复杂!是的,不同于我们想象中的刷工业漆,传统漆器的制作需要极高的耐心和专注。哪怕是邱老这样的大师,也需要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创作中,容不得丝毫的马虎。“耐不住寂寞的,心不平气不和的,做事不专注的,没有耐性的,是做不好漆艺的。”邱老感慨道。● 所谓“金虫”,是在上漆后的器物上撒谷壳,引起如虫喰斑纹更何况,邱老还十分执拗,直到如今,他都坚持使用生漆,而不是添加了色素的化学漆。所谓“生漆”,是从漆树上采割的一种乳白色纯天然的液体涂料,干燥成膜后光滑坚硬、色泽典雅,是考究人专属。美中不足的是,它含有着强烈的致敏物质,让很多人望而生畏。这就意味着,邱老的每一件作品都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其成本更高,工期更长,制作过程更为艰辛。可邱老依旧初心不改:“生漆好用,做了一辈子漆艺了,我们不掺假。”多年的劳作印记,体现在邱老身上是有些触目惊心的。操作意外时,他的手指被锯断,这对手于艺人来说,是莫大的打击。一遍遍地刷漆打磨,让他的手上长满了厚厚的茧,你很难想象,那些精妙绝伦的漆器,竟出自这样一双“不忍直视”的手。然而,也只有这样一双手,能把制漆工艺送上令世界瞩目的位置。辛苦吗?值得吗?邱老说:“因为是爱好的,所以其他什么东西就都不会想了。”中国的漆艺延续了数千年,期间有无数个像邱亨铭这样的匠人在精益求精,不断追寻。但在国际范围内,很多人对于漆器的认知,却是“Japan”(日本)。早在公元前二百多年,中国的漆艺流入日本,经过千年的发展沉淀,日本也的确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漆器艺术文化。奈良时代,日本漆器飞速发展,此时正是我国的唐代,开放的国风使得咱们的漆器制造工艺大量被日本引进。● 制作于明治时代(1868年~1912年)的漆器。图片来源:石川县观光联盟在学习唐代漆器的基础上,他们发展出了自己独特的漆器风格——莳绘。因为此技法要以金、银箔片加入漆液中,所以成本极高,此类漆器依旧是公卿贵族专属。进入镰仓时代后,漆器开始在民间普及,并慢慢成为日本人生活中固定的餐具。在那之后,中国漆器“老大哥”的位子似乎坐不住了。我国古代唯一的漆工专著《髹饰录》失传多年,直到1927年,朱启钤先生才在日本发现了影印本,几番周折,这本书才得以回归中国。而到了江户时代,日本的漆工艺便达到了世界领先地位,被公认为“漆工艺的第一强国”。● 日本制作的金泽漆器。图片来源:石川县观光联盟许多外国商人来到日本,都会购买精美的漆器用来纪念和收藏。久而久之,漆器便成为了日本文化的一张重要名片。而到了光绪三十年(1904年),福州创办工艺研习所时,咱们却需要特地从日本请来匠师指导。虽说技艺的切磋是相互的,倚老卖老的态度要不得,但不得不承认,此时中国的漆艺,的确在世界上黯淡了。而这,并不是偶然现象。漆艺之外,刺绣织锦、陶瓷工艺、茶道文化、扇子制作等,日本这个学生都做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解唐朝去日本,了解明朝去韩国”,这句话虽然叫人不爽,但细想下来,的确是“事实胜于雄辩”。不可否认,几千年下来,政治、经济、战争等因素不容忽视。但反求诸己,有多少是由于自身的轻视与放弃呢?好消息是,这几年国潮回春,国人才纷纷重新审视咱老祖宗的宝贝。刺绣、陶瓷、木雕、传统乐器、传统戏曲等都成为了潮流宠儿。漆器工艺也是其中之一。1988年,邱亨铭退休,本可以安享晚年,但他放不下手中的活儿。与他同辈的老师傅们纷纷退出行业,而年轻人也鲜少选择这么辛苦的行业,漆器制作走进了无人继承的困境。邱老不舍,于是在退休后,他自己创办了明德工艺厂,广收学生,想要凭借余热将这份手艺传承下去。对于学生,邱老是倾囊相授的,不仅手把手地指点,还会根据每个学生的特点和兴趣制定不同的教学计划。如此的坚持,令他门下的许多学生都成为了漆艺界的佼佼者,邱老对此非常欣慰:“看到他们能够在漆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 邱亨铭给学生示范而邱老自己,也没有停下创新的步伐。随着名气的打开,他走出了工作间,与不同领域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展开合作,共同探索漆艺与其他艺术形式的可能性。邱老对手工艺的追逐,不仅让漆艺“重生”,还吸引了大量年轻人的加入。如今,邱老的儿女都回到了作坊里,家里也计划着让孙女学习美术专业。家族四代,都在漆器的道路上一路前行,这,大约就是传承的力量。如今的邱老已经85岁了,始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这一生,无愧“工匠”之名。究竟什么是“工匠精神”?诚如邱老所言:“我一辈子都在做漆,我准备做到没有办法做了为止。”择一事终一生,不为繁华易匠心,或许这就是工匠精神的极致表达。作品,即自己。正如邱老之于他手中的漆器,经历了无数次的打磨与雕琢,终究成器。● 参考资料[1] 今视频|福州·邱亨铭:一生只做一件事[2] 半岛晨报|福州84岁“守艺人”,坚守漆艺七十余载[3] 福州新闻网|大漆匠人邱亨铭:“金虫”技法折服日本工匠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