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英语题,我只觉头“嗡”一下,眼前一片花白......
那天,爸爸如常接我放学回家,一路上他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那天下午刚考完英语,我正在琢磨一道判断题的答案。那时的我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学霸,我不允许自己失分,一分也不行。
思考时,我隐约感到阵阵头疼,但没当回事,揉了揉太阳穴,又继续琢磨起来。突然,只觉头“嗡”一下,眼前一片花白,瞬间没了知觉。
直到我再一次、又一次晕倒
忍着剧痛,我缓缓睁开眼,是家里。
爸爸妈妈倚在床畔,见我醒来,连忙问:“醒了,头疼吗?”
我下意识点了下头,头痛欲裂的痛苦因为晃动而加剧,就连眨眼也仿佛牵动着太阳穴,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痛。
爸爸说,我刚刚在路上晕倒了,但他没告诉我,我当时身体抽搐,口吐白沫。
当时一家人都没重视这次晕倒,直到我再一次,又一次晕倒……一个月三次,爸爸终于带我去看了医生。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说我可能是“癫痫”。
就这样,“癫痫” 这个全然陌生的名词走进了我的生活。
妈妈给我请了一个学期的假,本以为在家调息一下病就会好,但谁知就算我不去学校,不动脑子,依旧会犯病。严重的时候,一个月犯四五次。
“人家只给了三个号,
我刚好是第三个!”
由于我们生活的小城市医疗水平不够发达,所以医生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只是建议我们去省会城市的大医院看看。
我偷偷听到爸爸在灶房低声下气地求同事为自己代几天班,而妈妈在卧室里点着刚从银行取回来的新钱。
近三个小时的车程,我第一次来到西安。我们在医院对面开了一间标间,晚上七点左右,爸爸出去了,一晚未归。
早上我和妈妈到了医院,才见到疲惫的爸爸。他拿着专家号,激动地说:“挂到了!”从晚上七点排到早晨八点,他骄傲地笑着说:“再迟来,就没有了。人家只给了三个号,我刚好是第三个!”
我的鼻子顿时酸了,但是我不断告诉自己,我不能哭,如果哭了,爸爸妈妈会更难过。
等了一早上,终于叫到我们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为我们多开了一种药。
大城市的医生果然厉害,我在这之后两年多没有犯病,偶尔会有失神小发作。
医生说只要三年不犯病,就可以慢慢减药了,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又犯病了。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眼泛泪花
初一的国庆假,妈妈骑着电动车带着我兜风。我突然发作,直接从车上倒下去。
睁开眼时,一大家人都围在病床前,姑姑、姑父、舅舅、舅妈、姨妈、姨夫,还有已过半百的爷爷奶奶……上次聚这么齐,还是在外爷的葬礼上。
那个时刻,我完整地感受到了爱,我要对得起这份爱,我一定要好起来。
爸爸妈妈又带我去了西安。问诊后,医生为我们开了一系列检查,我看着单子上“合计”一栏的五位数,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二十四小时脑电图监测病房,医生进来手上拿了几只针,针头又细又长,是蝶骨电极。他撩起我的头发,说:“不要乱动,没扎好要重扎的哦。”
医生压着我的头,慢慢将针扎进去。这整个过程没有打麻药,我忍着巨疼,乖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妈妈抽泣着背过了身,她看不了我这么受罪,爸爸的眼眶也红了,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眼泛泪花。
扎完针,我坐在病床上,无聊地看着天花板。突然,“咚”的一声,我邻床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晕倒在地,他抽搐着身体,头不停向左偏,牙齿“吱吱”咬着,嘴角流出白沫。医生护士连忙进来,把他抬了出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癫痫发作的样子,原来是这么可怕。怪不得我每次犯病,爸爸手上就会出现一个伤疤,原来是怕我乱咬时出现生命危险。
看着爸爸妈妈因为我而逐渐苍老的身影,我鼻子又酸了。
看着那些和我一样生病的人,有的正值壮年,有的年过半百,有的还在咿呀学语……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和我遭遇着同样的痛苦,他们都没向病魔低头,我也不能。
五顿药减成了四顿,
三颗药减成了两颗
2021年我19岁,顺利考上大学。我根据医生的诊疗减药,原本的五顿药减成了四顿,原本的三颗药减成了两颗,努力着,我的病情一步步迈向康复稳定。
以前,我对“癫痫”这两个字非常害怕,无论谁在哪种情景下提到我都会不自觉哽咽。我不敢告诉别人自己有病,每当有人问起我吃的什么药时,只能随口说句维生素。而到今日,我对这两个字已经释然,偶尔有人提到时,我也只是微微一笑。
作为一个和癫痫抗争了十几年的人,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的是不要忧虑,不要害怕,不要一蹶不振,相信世界上也有很多人在和你共同患难,生命中也总有亲人源源不断无声的爱。
医生点评
黄岳 |
前中国康复研究中心北京博爱医院 神经康复科主治医师
早在上千年前,人们已经注意到并描述过“癫痫”这一疾病。就如文章所述,癫痫的发作突如其来,常常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发生——有些人在睡梦中,有些人在坐车时,有些人在聊天时发作。
就像反复发作的普通头痛一样,癫痫也是一种发作性的疾病。头痛的人面对的是疼痛,癫痫发作的人,遇到的困难大多是发作时无法控制身体的运动,甚至伴有意识丧失,也就是文章中提到的“没了知觉”。只有获得对癫痫的现代、科学的认识,我们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其实癫痫患者和头痛患者一样,需要理解和帮助。
常常有患者第一次发作后没有特别在意,像作者一样,发作数次后才就诊。事实上,很有必要首次发作后就安排就诊。和其他疾病类似,癫痫的诊断需要结合症状、检查综合评判。因患者发作时意识丧失,无法准确回忆并阐述当时的情况,旁人的描述、家人采集的录像资料,都可以帮助医生更好地诊断。根据病情的需要,一些患者需要做脑电图等辅助检查,可以提高诊断准确性。
尽管目前有药物、手术等多种治疗癫痫的方法,药物治疗仍是新诊断癫痫后首先考虑的方案。抗癫痫药物就像是癫痫患者的亲友一样,需要磨合、适应、习惯、调整。鉴于药物代谢的特点,从开始服药到能够控制发作需要一定的周期,要有信心和耐心。当药物发挥作用,发作有所控制后,仍需要坚持服药、定期随诊,根据发作控制的情况,参考医生的建议,逐渐减量。切不可盲目自行减量或停药,否则容易诱发再次发作,增加治疗难度。
在发作时,患者身边的人可以尽量保护患者,并记录下发作的情况。比如帮助患者慢慢躺下并转向一侧,保持呼吸道畅通,头下垫软物减少磕碰,移开周围尖锐物品;不要强行按住患者试图阻止发作。在患者完全清醒前先不要喂水或食物,也不建议普通人强行向患者口中塞入物品。他人的理解和冷静的保护,是对患者最好的帮助。
经过诊断、坚持服药治疗,克服心里的恐惧,癫痫患者与自己的身体和解确实很不易。很高兴作者和TA的家人用积极的心态,用努力和坚持迎来了理想的治疗效果。经过正规、科学的诊治,癫痫患者也可以有自己的前程和事业。在此感恩这位朋友充满正能量的分享,祝福你学业有成。
*个人经历分享不构成诊疗建议,不能取代医生对特定患者的个体化判断,如有就诊需要请前往正规医院。
作者丨西洲
编辑丨路畅
来源丨本文授权转载自:果壳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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