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八年,重庆为什么能重回“中国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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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先后培育了问界、阿维塔、深蓝‘三朵金花',跃升为全国有名的豪车生产基地。”
文 / 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今年上半年,中国汽车产业版图发生了两大变化。
◎ 第一个变化是,西部汽车名城——重庆走出八年跌宕期,再次成为“中国汽车产量第一城”。
2016年,重庆曾靠315.62万辆汽车产量荣登“中国最大汽车生产基地”,是重庆汽车产业的高光时刻。
但从2017年开始,重庆汽车产量就持续下滑,2019年只生产了138.3万辆(比2016年少了56.18%),排名掉到了全国第七。
2020年之后,重庆汽车产量又进入上升通道,名次也逐渐上升,2020年是第五名,2021年和2022年都是第四名,2023年是第二名,今年上半年超越“五连冠”广州,重登产量榜榜首。
重庆汽车产业的进步,不仅体现在产量上,还反映在质量上。
以前,重庆汽车产业的“门面”都是靠长安福特和长安林肯等合资品牌撑起来的,自主品牌只能做中低端市场。
但是经过重庆汽车企业和政府的不断努力,重庆先后培育了问界、阿维塔、深蓝“三朵金花”,跃升为全国有名的豪车生产基地。
其中表现最好的豪华车型,当数问界M9。今年上半年,问界M9共卖出了53739辆新车,销量稳居中国市场50万元以上豪华车型第一,打败了德系三强(奔驰、宝马、奥迪)。
重庆造的问界M9,为中国人长了一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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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变化是,汽车底子较弱的安徽省,上半年成为汽车产量和新能源汽车产量的“双料亚军”。
在熟悉中国汽车“地图”的车迷印象中,只有广东(广汽集团)、重庆(长安汽车)、吉林(一汽集团)、上海(上汽集团)、湖北(东风汽车)能够算“汽车大省”,安徽汽车产业最多只能算二流。确实如此,2019年安徽汽车产量为77.6万辆,还不及广西的一半,全国排第14名。
但从2020年开始,安徽汽车产业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狂飙不止,汽车产量逐年省市上升,全国排名也节节攀升,2020年是第10名,2021年和2022年都是第7名,2023年是第4名,今年上半年是第2名。
产量上涨的同时,安徽汽车产业的技术水平和品牌价值也得到了提升。
2018年11月,奇瑞发布了高端子品牌星途。2020年,安徽引进了豪华纯电品牌蔚来,蔚来中国公司在合肥成立。2023年10月,高端新能源车智界S7在合肥工厂批量下线。2024年8月,华为与江淮合作的豪车品牌——尊界正式登场。
安徽汽车的名片,不再是奇瑞QQ“买菜车”或江淮皮卡等“工地车”,而是蔚来ET7、智界S7等豪华轿车。
作为仅次于房地产的支柱产业,汽车产业的增长速度足以影响一个地方的GDP。
安徽和重庆都尝到了汽车产业带来的甜头,安徽在全国的GDP排名从十年前的14名跃升到2023年的第10名,重庆在全国城市的GDP排名从十年前的第5名提升到2024年上半年的第4名。
在投资界和工商界,安徽和重庆都是大家重点关注的区域。很多人都想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地方的汽车产业能够发展得这么迅猛?今天的文章就试着来聊聊这个话题。
重庆的汽车工业史,就像它的地形一样起起伏伏。
中国共有三家汽车类央企,其中有一家就在重庆,那便是中国兵器装备集团旗下的长安汽车公司。
有了央企的加持,重庆在燃油车时代就成了“中国汽车之都”。2014年到2016年重庆连续蝉联“中国汽车产量第一省”头衔,便是明证。
但是船大难掉头,人多难转型。当汽车新四化(电动化、智能化、共享化、网联化)浪潮兴起时,长安汽车、力帆汽车、小康股份等重庆车企有点不知所措,错失了市场先机。
长安汽车的年销量,从2016年的306万辆下降到了2019年的176万辆,三年时间砍掉了一小半。
2018—2020年,长安汽车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亏损分别高达31.7亿元、47.6亿元和32.5亿元。
2018年上半年,长安铃木销量仅为2.4万辆。萎靡不振的销量,逼得日本铃木公司退出中国市场。
而做摩托车起家的力帆汽车,也曾有过辉煌时刻,2012年销量高达18万辆,在自主品牌里名列前茅。但好景不长,力帆随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2016年10月,财政部发现,力帆汽车存在骗取新能源汽车补贴的行为,就回收了力帆乘用车的新能源生产资质。这对力帆汽车来说是致命一击。
2020年,力帆汽车全年销量只有200多台。同年8月,力帆汽车正式宣布破产重整。
小康股份2020年全年销量为273590辆,同比下降15.92%,归属母公司净利润为-172859.12万元,同比下降2690.76%。
显然,重庆汽车产业在2018年前后遭受了重创,出现了衰退迹象。好在重庆企业和当地政府及时醒悟,迅速调整了汽车产业发展战略,把重心放到了新能源汽车上面。
2017年10月,长安汽车董事长朱华荣宣布,将从2025年起全面停售传统燃油汽车,将投资超过1000亿元促进新能源战略发展。
朱华荣说到做到,先后发布了三个新能源品牌:阿维塔、深蓝和长安启源。
经过七年的奋斗,长安汽车终于在新能源领域站稳了脚跟。今年上半年,长安自主品牌新能源销量299065辆,同比增加69.87%。今年7月,深蓝汽车交付了16721辆汽车,在“造车新势力”中排名第6。
与长安相比,小康股份(2023年改名为“赛力斯”)的转型更彻底。小康原本是做代步车、品牌调性不高的普通车企,自从抱上华为大腿后,就成了新能源汽车领域的“超级明星”。
今年1—6月,赛力斯新能源汽车累计销量200949辆,同比增长348.55%。销量猛增后,赛力斯的营业收入和利润也就跟着上涨。
今年二季度,赛力斯营收为373亿至394亿元,同比增长538.4%至 563.8%,归母净利润预计为11.7亿至14.8亿元,成为中国第三家实现盈利的新能源车企(前两家是比亚迪和理想)。
如此惊艳的财务数据,让无数投资者为之疯狂。今年6月19日收盘后,赛力斯的总市值为1511.51亿元,超越了理想汽车的1569.23亿港元(约合人民币1458.65亿元)市值,成为市值最高的“造车新势力”。
除了整车制造外,重庆汽车产业的上游和下游环节也做得很好。
上游零配件方面,弗迪动力电池、赣锋新型锂电池、博世氢动力、北斗智联智能座舱等零部件的技术水平国内领先,大洋电机、纵目科技智能驾驶、禾赛科技激光雷达等关键项目纷纷落地。
下游方面,重庆汽车贸易发展速度很快。2023年,“重庆造”汽车出口额超过330亿元,同比增长51.9%,其中通过中欧班列(重庆)整车出口超11万台。
由此可见,在重庆汽车产业复苏的过程中,外地乃至外国企业(如华为、宁德时代、弗迪电池、赣锋锂业、大洋电机、禾赛科技)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这些企业之所以会在重庆投资大项目,是因为看中了重庆的区域优势和工业潜力。作为中西部唯一的直辖市,重庆市享受着其他城市难以企及的政策优势,鼓励类产业企业减按15%的税率征收企业所得税。
不管怎么说,重庆的汽车产业总算走出了低迷期,迎来了第二个发展高峰。
安徽汽车异军突起
如果说重庆汽车产业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那么安徽汽车产业则可以用黑马来形容。
安徽籍企业家,撑起了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半壁江山”。
◎ 比亚迪创始人、董事长王传福,是安徽无为人。
◎ 蔚来汽车董事长、创始人李斌,是安徽太湖人。
◎ 奇瑞汽车(中国乘用车出口销冠)董事长尹同跃,是安徽巢湖人。
◎ 华为智能汽车解决方案BU董事长余承东,是安徽霍邱人。
◎ 江淮汽车董事长项兴初,是安徽霍山人。
比亚迪、蔚来、奇瑞、华为鸿蒙智行和江淮汽车的上半年汽车销量分别为161.3万辆、18万辆、14万辆、19.4万辆、1.28万辆,加起来共有213.98万辆,占上半年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的43.28%。
强大的老乡资源,是安徽发展汽车产业的潜在优势。但潜在优势能不能发挥出来,是个难题。仅仅靠老乡情谊,是无法劝服一位企业家返乡投资的。
以潮汕为例,当地曾诞生李嘉诚、刘銮雄、黄光裕、马化腾等大富豪,形成了享誉全球的潮汕商帮。
上世纪90年代,李嘉诚的长江实业公司和汕头市电力开发公司合作开发了三家发电厂。原本是合资项目的典范,后来却发生了矛盾,差点就要对簿公堂。
合作失败的案例,让潮汕富豪意识到了当地的营商环境很复杂,想要在当地赚钱很难。所以,在外发家的潮汕商人都不敢返乡投资。
安徽以前并不算投资沃土,李斌、王传福、余承东等企业家刚开始没有想过返乡投资。比亚迪汽车的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生产基地,分别在深圳、西安、长沙、常州,都绕开了安徽。
转机发生在2019年。那一年,安徽全域纳入长三角规划,开始享受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的政策福利。这就便于安徽承接来自江浙沪的产业转移项目,实行“上海研发+安徽生产”的产业配合模式。
与此同时,安徽经过几十年的奋斗打拼,积攒了较为雄厚的家产。2018年,安徽省GDP首次突破3万亿元大关,在非东部省份中排名第五。
2019年,安徽本地车企——奇瑞汽车的年销量突破75万辆,同比增长11%,出口126993辆,同比增长18%,连续16年位居中国乘用车出口第一。
安徽芜湖,满载奇瑞汽车的货轮离港起航
省会合肥用资本招商的办法,吸引了京东方、晶合集成、长鑫存储、联想等龙头企业,形成了笔记本电脑、智能家电、半导体显示、存储芯片、整车制造等现代产业,跃升为一座产业明星城市。
安徽基础产业的改善和战略地位的提升,让“2019年最惨的中国男人”李斌看到了新希望。
2020年,先后被18座城市拒绝、累计亏损高达113亿的蔚来汽车,终于拿到合肥国资的70亿元战略投资,回到了发展正轨。而后,合肥国资又多次参与了蔚来汽车的融资活动。
为了答谢合肥市的慷慨解囊,李斌先是把中国业务总部搬到了合肥,接着又收购了江淮汽车工厂,然后又在合肥设立了第二工厂、第三工厂。
由此,蔚来成为合肥高端制造业的一块金字招牌。而李斌也主动担起了“安徽编外招商人员”的角色,逢人便说在安徽的各种优势,诚邀各大企业到安徽创业。
在李斌的劝说和安徽政府的感召下,王传福、余承东等安徽籍企业家也陆续回到安徽投资。
2021年7月,比亚迪落户合肥,设立比亚迪汽车工业有限公司合肥分公司,仅10个月就实现了从项目签约到整车下线,刷新汽车行业纪录。
2023年,合肥比亚迪生产整车48.6万辆,产值突破600亿元。
2025年,比亚迪合肥项目的三期工程将全面完工。届时,比亚迪合肥基地的年产能将达到132万辆,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生产基地之一。
比王传福小三岁的余承东,也踏上了返乡之旅。2023年11月28日,华为与奇瑞合作打造的首款智选车——智界S7就在深圳举行了上市发布会。
今年8月,余承东在发布会上透露,鸿蒙智行将和江淮联合打造超高端的汽车品牌,生产基地将放在安徽。
各方面条件越来越好的安徽,还吸引了国际资本的注意。
2017年,大众汽车集团(中国)在华创办了第三家合资企业——“江淮大众”。2020年大众汽车集团增持江淮大众汽车有限公司股份至75%战略投资完成,并接管企业管理权,正式更名为大众汽车(安徽)有限公司。
2024年4月11日,大众中国官方微博称,计划投资25亿欧元(约合190亿元人民币),拓展其合肥的制造工厂和研发中心。
经过多年的奋斗和努力,安徽终于从“汽车产业洼地”变成“汽车产业高地”。2023年,安徽汽车全产业链营业收入突破万亿元,达1.16万亿元,比上年增长28.5%。
安徽,汽车焊装车间自动化区域
安徽和重庆模式带来的启示
安徽和重庆代表了汽车产业版图的两股势力。
安徽是汽车工业底子较弱、经济增速较快、对汽车产业充满渴望的新兴基地,与之情况相似的省份有河南、湖南、江西、陕西、四川。
重庆是汽车底蕴深厚、历史负担较重、意图重振辉煌的“老牌汽车之都”,与之情况相似的城市有长春、武汉、北京、天津、沈阳、柳州。
目前来看,安徽和重庆的汽车产业发展策略是非常有效的,值得兄弟省市研究学习。
▶▷首先,大家要顺应汽车新四化的潮流,把关键资源都转到新能源汽车项目上。传统车企要拿自己开刀,向“造车新势力”学习新技术、新工艺和新模式。
六大汽车集团中,新能源车型占比最高的是长安和广汽。这两家国企,都开启了大刀阔斧的市场化改革,打破“铁饭碗”,实行任期制,形成了矩阵式、扁平化管理模式。
为了顺应网络营销潮流,朱华荣顶着巨大的压力,发起了多场网络直播,亲自上阵带货,甚至还把个人昵称改成了“老朱佩奇”。
▶▷其次,地方政府要努力改善营商环境,利用“资本招商”“产业链招商”等手段吸引一流的新能源科技企业前来投资。
所谓“资本招商”,是指地方政府以融资平台或产业基金购买企业股权,用资本引入产业和优秀企业。合肥引进蔚来,就是典型案例。
2018年,蔚来合肥工厂首次对外界媒体开放
▶▷再次,地方政府发展汽车产业,要用足区域和政策优势。
安徽抓住了长三角一体化发展战略机遇,缩小了与江浙沪的距离,安徽产的新能源汽车可以更快运到江浙沪市场。浙江是蔚来汽车最大的销售市场。
重庆政府财政实力雄厚,对新能源汽车产业的扶持力度也比普通城市大得多。去年,重庆设立了总规模高达2000亿元的重庆市产业投资母基金,主要投资方向就是新能源汽车、人工智能等战略新兴产业。
从理论上讲,各省围绕新能源汽车的产业争夺赛,是“地方政府公司主义”的表现。当年张五常第一次提出这个概念,指的是地方政权以类似于公司化运作的形式进行地方党政能力和经济资源的大整合。
正面来看,这样做可以防止干部躺平不作为,提高政府办事效率,让优质新能源企业跑得更快,做大做强全国的新能源汽车产业。
但是,“地方政府公司主义”的泛滥,也会带来严重的“负外部性”(一个人或企业的行为影响了其他人或企业,使之支付了额外的成本费用,但后者又无法获得相应补偿的现象),比如生态危机和产能过剩。
近年来,从北上广到小县城,几乎所有中国城市都上马了新能源汽车项目。高峰时期,中国曾冒出了近500家新能源车企。
但是,由于新能源汽车行业天然存在规模效应和马太效应,400多家车企都倒在了黎明前。
这些倒闭的车企,给地方政府留下了“烂摊子”。比如江苏如皋市(县级市),就因为三个新能源汽车项目(赛麟汽车、陆地方舟、康迪电动汽车),而白白损失了几十亿元。
所以说,想要打造“新能源汽车之都”的干部们,不能只盯着合肥蔚来的现代化车间,也应该去看看如皋的废弃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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