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怀旧校园文学《青桃时代》连载 第七章 好友裂痕 (四)
期末考试结束了,我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过年。从火车站下车后,我转到了宜春西门的汽车站,背着包坐上了从宜春回老家的班车。可能因为是接近中午的缘故,车上只有半满,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把包放在我脚下。车快要发动的时候,有个长头发的小伙子匆匆忙忙地冲上来,我一看,那不是我那个初中老同学,那个艺术家嘛!我赶紧招呼他坐我旁边。他看到我也很激动,上次我俩见面都是去年年底了。
我问他:“咋样,还忙吧?”
“嗯!没办法,人总要做点事情的,哪里能空闲下来呢!”
“你们文化课多一些还是专业课多一些呢?”我接着说。我不知道现在和他还能聊多少了,因为他们艺术的东西,尤其是画和书法呀什么的,我可真是门外汉,不敢在他面前随便说话的。
“头一年还有一些文化课吧,现在专业课多,不过这个学期开了一门哲学课和国学课。”他说。
哲学课我们也是这个学期班主任给我们上的。说实话,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哲学这东西,到底能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用,就是一个用思辨的方式告诉我们世界应该是怎样的,那和科学的实证主义来了解世界算是两个极端了。说归说,既然开了这个课,我还是学得挺认真的,虽然很多理论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学了不少,也忘记更多。
然后他就谈他的书法课,什么艺术理论课,这些我就只能用听天书的态度来半膜拜了,反正以我有限的学识,我觉得估计这辈子和艺术不太有缘分了。
我也和他谈了谈我们的矿产资源管理,经济理论,估计也把他绕晕了。最后,我俩谈到了其他初中同学。对其他人我们都不大担心,就是对在宜春一中和袁州四中的两位高中同学有点同情。我们看上去都开始有点未来的专业方向,而他俩还是单单只学文化课。学得又苦又累,未来还不一定能好。
“你说,他们这么努力,最后要是什么都没考上,亏不亏?”我问他。
“怎么说呢,咱要是单看结果肯定是亏了。但是,人要以结果论英雄不?不见得吧?努力了,自己对得起自己的付出,成与不成,应该都能接受吧。大不了,还可以去广州、东莞打工呢,他们总还是比那些初中毕业就去打工的发展潜力大一些吧?”
这么一说,也行得通,确实该“不以成败论英雄”,要不然肯定会很多“聪明人”害怕失败,根本不肯去做“苦差事”。我也觉得,过程,比结果重要:自己要是在过程中曾经很努力过的话,结果考上考不上,自己应该都算是无悔青春吧。所以我也就对他们的未来没有太担心了,反正我知道那几个同学他们平时都是很努力的人,我不担心他们的未来。
上次一中的那个女同学还和我们说,他们城里人很多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花很多钱请那些大学生一对一额外补课,算是一种新玩法,可以增加上大学机会。以前我们初三也补课,但那也就是寒假一个星期的毕业班补课,算是学校为了和那些教学基础更好的镇上和市里的学校稍微拉平一点的办法。他们这种一对一的搞法自然不是我们农村孩子能想象得到或者搞得起的:家里还指望你早点养家呢,哪里还有闲钱给你这种法子补课?要我说,其实这个作用好像也很有限:根据我的观察,自己爱学习的那一拨,不补课也可以自己学得不错;不爱学习的那一拨,你就算喂着他吃饭,他也会厌食,多半是花了钱还效果不大。但是我估计我这么说也没人听我的,反而会让人觉得好像“就你聪明”似的,招人恨。所以我也就不想去多嘴了,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那女同学还说,他们学校每年高考的时候都挂横幅,祝福考生们金榜题名。我自己在中专,不能参加高考,自然不能金榜题名了;但是我想,高校录取率这么低,要是非要金榜题名的那些学生才算有福气的话,其他多数考不上的,就不能被祝福了吗?所以我觉得这真是厚此薄彼,不像是一个很有爱的横幅,倒是更像是势利眼挂的:题名了的,那就是金榜,以后可以帮衬学校,可以让学校得到更多的教育经费;没题名的那一拨呢,反正是黑榜,爱谁谁去吧,不能给母校添加光彩,谁稀罕哪。
当然,我也不能一直批评这个挂横幅的,至少那横幅还能激励一下那些学生有个追求的对象,只是我觉得要是大家都把上榜了才当作成功的话,那那些没考上的大多数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反正我觉得这样的成功看上去简直是踩在别人的失败上的成功,会让我觉得很郁闷,不开心,我不喜欢。我希望的成功,是大家都能在帮助了别人的时候自己活得自己想要的成功。如果一个生意人,他要是眼里只有赚钱,我想他哪怕挣钱再多,我也不觉得他有多成功,因为心也可能是黑的;而他要是给社会提供了大家都能生活更美好的产品和服务,就算他规模不大,我也觉得他算成功,赚了钱大家还会说那是他该得的。
我那女同学又说,他们班那些城里人,考上了好大学的那些学生家长,就大摆筵席,美其名曰,“谢师宴”,让那些教过课的老师们来一起赴宴,还要给老师红包,然后大家一起庆祝他们的孩子的成功。这个我其实也不理解。原因还是一样:是不是只有考上了的学生才可以和应该感谢老师呢,我看未必。只要在学校里兢兢业业教书的老师,不厚此薄彼,那么无论学生学到了多少,那些学生都该感谢老师们,因为他们有所得既是自己努力,也是老师教得用心。把谢师宴搞得好像只是好学生的权利,这个也是庸俗得很,反正我也看不上。依我看,要办这种谢师宴,就该毕业班一起,所有的学生就像班集体活动一样,成绩好的不好的,考得高分和低分的,考上北大清华的和名落孙山的,统统一起来,和老师们再来重温一起的高中闪光时刻,那才叫皆大欢喜,与天同庆,庆的是大家不负青春时光,没有白活那三年。
说归说,这种单个人家的“谢师宴”毕竟还是城里人能干得起,农村人可没钱去这么开销。去年我中考后,我们家我大哥刚考上大学,我刚考上中专,家里也是办了酒的,但是我们那叫这种办酒为“进学酒”,和谢师宴这样的有点儿暴发户派头的“谢师宴”不是一个路数。“进学酒”的目的呢,也是和农村多数时候的酒席一样,都是互相凑钱办事:父老乡亲们看着孩子们上进,给他们出门远行前的一点儿资助和盘缠。我爸也去请了老师们,不过那些老师们倒也不白吃白喝,农村苦他们也都知道,因为大部分老师都是村里或者隔壁村里的,知根知底。我最感动的是,别说给红包给老师了,我小学的语文老师,还倒是给我爸塞了一百块钱,因为我是差不多他看着从小学一年级长大的,他一直对我很偏爱。当然有一年他觉得我太骄傲了,就特意让学校压下了本来要奖励我的三好学生荣誉,说是给我一些教训。我当时也挺不理解的,不过后来我还是感激他,要不然自己小小年纪就不知天高地厚迟早要吃个大亏。唉,他真是个好的老师,我对他感激的不行,觉得自己以后要是不好好做人,真对不起他还有这么多好人的帮助和期待。
我和艺术家这么一路聊下来,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好像一下子就到了我们村口了。我们俩互相拍了拍背后,我们就各自回家,开始了又一个寒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