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大陆 (16)
周五的时候，叶叶和往常一样在我的办公室坐了一小会儿。她告诉我原定明天去郡界吃晚饭的计划有改变：同去的人中有一个昨天临时有饭局去了郡界，周六就不想再去了。于是有人提议改成去【舔盐】，因为其他人还是想吃烧烤。我同意，反正两家我都没去过。叶叶说那样的话你明天提前15分钟到我家接我，这个饭馆儿要偏僻一点。我说“没问题，你家的地址我已经记下了，明天晚上见。”
“还有，”叶叶又继续说：“【舔盐】没有酒牌，但是允许客人自己带酒。你想喝什么就自己买一点带去就好了。”我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餐馆，觉得很有意思。就问叶叶：“你喝什么？我一起带去就好了。”叶叶妩媚地一笑，说：“你要给我带酒，我就不挑了，你带什么我喝什么。”说完告辞找杰瑞去了。
我大致记得上次在第六街的酒吧叶叶都喝过哪几种酒，而且记得她对喝什么酒，怎么喝，要求得非常仔细。虽然她说我带什么她喝什么，那绝对是不能当真的。
下班以后跑了一趟卖酒的商店，挑了一支红酒和六瓶支德州本地小酿造厂出品的啤酒。想了想，既然这个饭馆儿不卖酒，估计酒杯什么的也没有。索性跑到隔壁的商场买了四只红酒杯，四只白酒杯，反正我家里也需要这些，明晚总不能让叶叶举着塑料杯喝红酒吧。然后又买了一个小冷藏箱，把酒都放进去，明天去加一袋冰，就可以了。
叶叶住在在西湖区，当年是奥斯汀以至德州最好的学区之一。我对这个区不熟悉，只知道这里的房子比较贵。从外观来看，叶叶的家所在的小区应该是比较新开发的，房子都很新很大，排列的整整齐齐，设计也彼此差不太多。房前有相当大片的绿地，在干旱的德州维护起来应该不便宜。
我的车在叶叶家门口停下来没有两分钟，她就快步走了出来，上车走人。今天她穿了一件短而略显宽松的浅褐色tank top, 丰满的胸部把丝质的背心顶起来，腰间白嫩的皮肤时隐时现。下面是一条翻着毛边儿的牛仔短裤，加一双尖尖的高筒牛仔靴，鞋跟厚厚的。
我的目光可能透露了我的想法。上得车来，叶叶把一顶白色的牛仔帽压在漆黑的长发上，得意地看着我问：“怎么样，和你一起出去不给你丢脸吧？”
我有点不太适应她的语气中的亲昵，随口打了个岔：“你这牛仔靴很棒啊，怎么没有马刺？”
叶叶“切‘了一声说：”我又没打算踹你，戴那个干嘛？除非，你想挨踢？“
我“嘿嘿”傻笑了两声，没敢接话，认真开车。洛林离开已经一年了，叶叶这样香喷喷杀气腾腾地坐在身边，我怕身体有反应。
【舔盐】坐落在郊外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就像是荒野中的一个农场。一进饭馆儿，面前就是一个直径有两三米的巨型烤盘，下面是红红的炭火，烤盘上面是一大堆各种泛着诱人光泽的肉食，两个小伙子拿着长柄的铁叉和刷子一边翻弄着食材，一边往上面涂烧烤酱。
我们一共六个人，除了叶叶和我以外另外两对都是夫妻，年龄和我们差不多：文森和艾莉娜，扎施华和艾玛。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是熟人，所以寒暄之中主要就是给大家介绍我。这四个人有B公司和戴尔的雇员，还有一个是在德州大学做研究员的。他们看上去和平时在我们A公司里遇到的同事差不多，都没有叶叶那样张扬。我注意到他们的眼光似乎都对我比较好奇，经常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打量我。
点完菜以后我把冷藏箱打开，拿出红酒，两个酒杯，和啤酒。很明显叶叶对我的准备很满意，伸手在我腿上轻轻抚摸了两下。艾莉娜和艾玛略带夸张地感叹了一番：哇，好细心啊，准备得这么好，都是叶叶喜欢的！
【舔盐】的菜单里，我最有兴趣尝试的是烤牛排骨，因为以前只吃过烤猪排骨和羊排骨。上菜以后，果然没让我失望，两条足有一尺多长的牛肋骨，上面附着一层薄薄的的肉，肥瘦相间，烤得滋滋冒油，真的是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
菜刚上来的时候我略有一点尴尬，在新认识的朋友们面前不得不用手举着两条大骨头往嘴里塞，多少有点不自在。但是四位新朋友都很放松，一边开着玩笑一边大快朵颐。几杯酒下肚，似乎大家都是很熟的朋友了。我一下子对这几位有了好感，侧过头用眼神对叶叶表示感谢。叶叶微微一笑，眼中似乎在说：我的朋友，没问题的。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大家聊得开心，带的酒也都喝完了。我心里很高兴，以后我在奥斯汀也有了工作单位以外的朋友了。
六个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停车场，四个新朋友分别来和我和叶叶拥抱告别。告别之后叶叶忽然贴到我身边来，抓住我的胳膊，把脸贴在我的肩上，轻声用中文说：“你别说话，什么也别问，我一会儿给你解释。“我惊异地看着她，说：我问什么？叶叶又说：“你只管告别就好了，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我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告别后继续目送那四个朋友分别走向他们的车。
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了问题：刚才见面介绍的时候，文森和艾莉娜是夫妻，扎施华和艾玛是夫妻；吃饭的时候大家聊天，也没有什么异样。但现在，文森和艾玛上的是一辆车，扎施华和艾莉娜上的是另一辆车！
叶叶把全身靠在我身上，拽着我回到我的车，一边走一边说：走吧，路上说！
奥斯汀的郊外没有路灯。车灯照在路边黑乎乎的灌木丛上，有点诡异的感觉。叶叶问我：“你看到什么啦？”
我说：“我一开始以为我把人物关系记错了，但回想了一下我没有记错。所以他们是互相换人了吗？”
叶叶说：“你没记错。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概念叫”开放婚姻“？ 他们四位就是遵循开放婚姻的生活方式，夫妻之间允许对方和别人发生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只限制在性的层次，不影响夫妻关系。他们这几位是开放婚姻中比较保守的，只和固定的朋友交往，不会在外面随便和不熟悉的人来往。”
我没有搭话，回想着刚才大家刚才喝酒聊天的轻松场面，想象着他们和别人的妻子丈夫回家，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家继续生活。。。
叶叶问我：“你怎么想？”
我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读到过开放婚姻，但这是第一次接触到。我觉得这几位都是可以聊得来的人，没有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地方。而且他们是夫妻两个人都同意这种生活方式，按说也就没什么不好。我只是还不能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比如说如果平时两人有了矛盾，会不会因为这种生活方式把小矛盾变成大矛盾。”
那时我没有GPS提醒路径，一边想着刚才的事一边开车，无意中把车开回了自己的家。到了公寓的大门口才恍然发觉，赶紧停车对叶叶说：“对不起我开车走神儿了，我现在送你回家。“ 叶叶轻松地说：”不急，既然到你家了，让我进去看看吧，然后你再送我回家。“
我有点犹豫，叶叶送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放心吧，我就是去看看，不会强暴你的。“
从波士顿搬过来，我只带了衣服，两个折叠椅，和一些锅碗瓢勺之类。到了奥斯汀以后觉得会在这里长期驻扎，就买了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套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56寸的背投电视。那时还没有超薄的高清晰大屏幕电视，即使有也是天价。就是这点东西也花了我将近上万块钱。后来又买了套旧的餐桌，餐椅，捡了一个计算机桌，基本上一个简陋的家就成型了。
叶叶站在我有些空旷的客厅中间，像个体察民情的小公主似的东看西看，又跑到卧室，卫生间，阳台，回到客厅来对我说：“你这就是一个标准的单身汉宿舍啊。哎，没有女人，就是不像个家。”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应该还有话要问我，问吧。”
我觉得在这种时候，直截了当是最好的交流方式：“你和你先生，也是开放婚姻吗？”
叶叶摇摇头：“我们的情况不太相同。我的先生比我大一些，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结婚了。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直到今天我们感情也很好。但是从几年前开始，我先生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对夫妻之事兴趣越来越小。再加上工作繁忙经常出差，所以能陪我的时间就很少了。”
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局面，想不好如何措辞，有点支吾地说：“那，你对我，是怎么想？”
叶叶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平静地说：“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好像你呢，也有些喜欢我。而且看起来，你好像也有本事对我好。我不会离婚，不能做你女朋友，但是我可以做你‘有福利的朋友‘。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想结婚的女朋友，我会马上离开，不影响你的未来。当然，你也绝对不能影响我的家庭。你怎么想？我说你有点喜欢我，对吗？”
我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和一个美艳的女子面对面象商业谈判似的讨论“你是不是喜欢我”这样的话题。我其实问过我自己是不是喜欢叶叶，但是答案并不是简单的是或者不是。她的外貌，才智，甚至脾气对我是有吸引力的。但是我知道她已婚，就一直把她当作简单的朋友，顶多是可以意淫一下的朋友，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有福利的朋友”的可能。这种关系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好，但我一时想不明白这种关系会对我们的未来有什么影响。
我决定实话实说：“叶叶，我是有点喜欢你，但，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只能是我的朋友，没想过还有别的可能。说实话，今天晚上的信息有点多，我需要点时间理解处理一下。”
叶叶微微一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我也觉得你会这么说的。你慢慢想吧，没人催你。我老公下星期回来，我会请两个星期的假，坐邮轮出去玩儿一下。前前后后你会有3，4个星期见不到我，你有的是时间慢慢处理今天的信息。”
说完，她走过来轻轻地在我腮边吻了一下，柔声说：“送我回家吧。”
（除了leav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