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病房》你这么调皮你妈知道吗
病房里的故事:“你这么调皮你妈知道吗?”
细雨沥沥敲击着玻璃窗上朦胧的线条,几束烟花激扬着要向天空窜起,却在潮湿的空气里歪歪扭扭的开不出稚型。
新年第一声钟声震醒了洛杉矶漫漫长夜黎明前病房里的静谧。我的菲律宾同事们相信:新年口袋里一定要装着些钱,来年才会幸运。于是,在新年钟声响起的一霎那,大伙儿轮流抛钱、互相抢夺、手舞足蹈、欣喜若狂、你拥我抱。最后大家伸出右手重重相叠高呼:“2017我们来了!”
菜鸟护士杰西卡拍打着口袋,一脸兴奋。她身姿矫健、手脚利落抢到了最多的银子。这会儿,我又看见她在一边默默地祈祷,她将会是今年第一个收新病人的护士。
医院走廊里,推床的咕吱咕吱声正向我们走来。病房里进来了2017年第一个新病人。
瓦力由警察送到医院,被发现他在洗车场不省人事。他,浮肿的面孔因着高烧在凌乱蓬松披肩的长发中很象打翻了油墨的调色板,斑斑驳驳;那双突出的金鱼眼更是鼓的大大的。整个身子就像是从蜂箱里刚刚爬了出来,躯干向心性皮肤红疹累累,斑块似小丘陵各个突起,令人看了身体立毛肌会为之全体紧急起立而颤栗。
瓦力,一阵阵呛咳伴着急促呼吸把所有的肋间肌都动员起来了。拼命吸着氧气还是要端坐呼吸才能把氧气送到更远端的肺泡膜进行有效的气体交换。吐不出的肺内分泌物-黄脓痰更是加重了喉头的阻塞感。瓦力以急性肺炎、心衰、低钠血症、败血症收进病房。
瓦力入得病房第一句话:“Can I take a smoke break?Give me the wheelchair .”
“护士我什么时候休息过了?你不就是吸了大麻才进来的吗?”杰西卡好不含糊地回答道。
“那么给水,给我水喝。”瓦力提高了嗓门。
“你就是喝了太多的水,心衰水中毒,小命还要不要?”护士严喝道。
“水,是好东西,医生说要多喝水。”瓦力又装着小声音神秘兮兮地辩解道。
瓦力在入院前喝了5升的水,血钠只有109到了危及生命的低指标。医生现在给他禁水,24小时只能喝900毫升的水。
这个可恶的瓦力召唤护士助理帮他把尿壶倒掉。当助理刚伸手接过他的尿壶时,他突然把尿壶倒转,屎撒入一地。然后他变态地大笑起来。
瓦力还在不依不饶地与护士对着干。这时,他的心脏观察仪上看见的是一条直线,瓦力能讲话,肯定是活着的。
“你的Tele box在哪儿?”我直接问道。
“喔,你这么漂亮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把它丢在垃圾桶里了。”瓦力对我挤眉弄眼道。
我生来就是一张没有回头率的脸,从来没人说我漂亮的。现在常有病房里的老太太说,“小姐,你真漂亮!”打开病历看看十有八九这样的病人都有老年痴呆症。
我决定去查一查瓦力的病史。
47岁的瓦力,酗酒、嗑药、吸毒,从1988年起也就是他有行为能力的年龄起就是精神病院长期住户,他有精神分裂症。果然他是双料的脑子水满金山。瓦力告诉我,在入院前喝了很多水,一瓶白兰地,吸了大麻就在洗车场“睡”着了。他在新年到来之前,已经好好地善待了一下自己。这时,医院的housekeeper拿着Tele Box过来,果真是在病房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看来,他是一个非常“诚实”的病人。
临床上精神分裂症症状复杂多样可涉及感知觉、思维、情感、意志行为障碍,精神活动不协调等。思维障碍是精神分裂症的核心症状。最常出现的妄想有被害妄想、关系妄想、影响妄想、嫉妒妄想、夸大妄想、非血统妄想等。有时常常表现为说话很有感染力,把无中生有的事情描绘得有声有色。记得我们精神病科的医生说过,在精神病院看见周围有一群人围着的,一定是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在演说。
瓦力用call lights有节奏地分分秒秒敲打着床沿,指示杰西卡不断给他换电视频道,要不就是调节房间冷暖温度,抑或要护士开灯关灯,总之我发现他跟房间里有开关的东西都过不去。
“你会扔Box有手是吧,以上事情都可以自己做。”我一针见血地对他说。
“哦,我主要是想看看漂亮的护士。”他无耻地回答。
不一会儿他的心律又变成了一条直线。
“你为什么又把Monitor拔了?”我毫不客气地询道。
“这心跳是私人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给你看?”他振振有词地回答。“呵呵,我就是把它扔垃圾桶了。”
杰西卡挽起袖子就到垃圾桶里翻箱倒柜起来,可是这次却一无所获。我们把瓦力360度翻来覆去,还是不见Tele box影儿。
这Tele box5千刀一个。最近,科里已经连续弄掉了两个boxes,若是这个又丢了,我这张工资单也白做了。
"你老实说,Tele box放哪儿了?"
他则一边得意地坏笑道:“你不是说,5千刀一个吗?我刚刚在eBay上开了个账户,准备把它拿到上面去卖了。”
病房里的员工都已经兴师动众了。高头大马的Lift tech Will在Hamper里揑到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打开dirty Liene一看,果然是Tele box.我抓过box对瓦力说,“你现在完全自由了。你的心跳太快太慢,自己悠着点,没人会管你。”又对杰西卡说,“打电话给医生,病人拒绝monitor.”
已经被瓦力折磨的精疲力尽的杰西卡突然冲着他问:“你这么调皮你妈知道吗?”
啊哈哈哈。。。顿时,所有在场人员笑得前仰后合。毫不夸张地我们笑声的分贝已经可以唤醒病房里昏迷的病人。
杰西卡掏出口袋里的钱在手里掂了掂,“抢了这么多的银子难道是假滴?新年的第一时间就碰到了这样奇葩的病人,算我走运”。
新年钟声悠扬,新年新希望。大个子Lift tech Will看见我们每个人都要问:“你新年的愿望是什么?”
大多数人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说要减肥;这种大快朵颐的心情让人非常爽快!又奈何减肥的目标?
同事中,虎妈要小孩学习成绩都是A;有钱有闲要出国旅行;生病的祈求身体健康;做二份工作的想要更多睡眠时间;Will自己想要跟我院的一个护士结婚;杰西卡想要一个狗狗;我的愿望很简单,病房里不要遇到“调皮病人”,少收精神病患者。我一直认为,护士的工作是照顾、护理、安慰身体疾患的病人,多辛苦都是本职工作,任劳任怨是应该的。但是遇到精神病患者,你从来赢不了他。
愿朋友们新年闻到五彩缤纷的生活味道!
二零一七年一月于美国洛杉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