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篇 - 湖面的鸭子

小宝篇 -  湖面的鸭子
 
自从搬到湖边之后，野鸭就成了我家的邻居。也不光是鸭，空中飞累的天鹅，大雁，
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水禽，时常会在湖面上游戏栖息。
 
遇到不刮风下雨，不冷不热的日子，我喜欢抱着小宝，在湖边静坐着发呆。看红冠
白羽的天鹅优雅从容地从面前经过，看惊起的雁群贴着湖面飞起。没了高楼大厦的
遮挡，视线可以随着大雁在水天相接处自由自在地飞翔。大人小孩一起仰着头呆呆
地望。
 
"那是什么?" 小宝扯着我的衣角问。
 
"大雁，天上飞的是大雁。"
 
"它们怎么跑到我们家里来了?"
 
"它们飞了很多路。飞过山，越过海，累了饿了，要在湖面上休息一下，才能接着飞。
"
 
小宝没再说什么，好像是暂时接受了面前的访客。没过两天，我却看见小宝拿着他
的那把塑料宝剑，追着野鹅满院子地乱跑。
 
两只黑脖子身形高大的野鹅跃过了湖边一米多高的铁栅栏，飞入了后院。野鹅被小
宝东追西跑着嘎嘎地叫了两声，扇着翅膀低飞了几米又停下，摇晃着走了几步。绿
色草丛中，奔跑的小宝追在野鹅身后，头发一蓬一蓬地上下跳动，白色的T恤在风中
飞舞，似乎小宝随时能骑到野鹅背上，飞向天际。
 
陪衬着黄昏的夕阳彩霞，我眼前的景象美得像是一幅油画。而安静宁逸画面中唯一
不谐调的就是小宝手中的剑。
 
我追上小宝，试图卸下他的剑。
 
"你放开我，放开我啦。" ，小宝顿着脚大叫，五官皱拢着，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烦躁
和愤怒。
 
"走！都走！都走开啦！它们讨厌啦。" 小宝对着已经飞走了的鹅，挥舞着拳脚。
 
"你怎么了，宝? 你为什么讨厌它们?"
 
"爸爸说它们讨厌。要把它们都赶走。"
 
大宝(孩子他爹的昵称)见鹅经过，举着一把锄草用的锄头，三步两跨地冲到湖边的
甲板边上，"它们怎么又来了? 大小便拉得甲板上都是，脏死了。我昨天才刚刚冲洗
过的甲板。你知道有多难洗，我拿高压水龙头，冲了半天也没冲掉。再来，再来，
我打死你们。" 大宝举起锄头，冲着湖里的鸭鹅发火。
 
我望着大宝气急败坏的模样好笑。"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搬进来之前，它们可能已
经在湖边住了很久了。如今可能不是它们妨碍了你，而是你打搅了它们?"
 
"可是，我们的甲板被它们弄脏了。"
 
"甲板可以让你从岸边下到湖中滑船，但也是鸭子们从湖里上来岸边休息的地方。后
院那么大地方，如何就容不下它们? 你把它们赶走了，甲板是干净了，但天地间一
片死寂，又有什么意思? "
 
我指着小宝的背影，对大宝说，"你看，就因为你举着锄头，他就拿起了剑。孩子还
小，心里还无善恶之分。你今天撒什么样的种子，明天会收取什么样的果子。你现
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孩子存到脑子里。你是希望将来有一个暴戾乖张的孩子，还
是要一个温和可亲的小孩?"
 
大宝看了看被弄脏的甲板，又朝小宝的方向望了望，悻悻放下了锄头。
 
 我去厨房拿来一只面包，将它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碗里，问小宝，"要不要
和我一起去喂鸭子?"
 
一块小面包被我尽力往远处扔，马上引过来几只野鸭。扔出去的面包一块接一块在
湖面上扩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刚学会数数的小宝高兴了，"哇，那么多鸭鸭。一只，
两只，三只。。。"
 
小宝从我手里接过面包，隔着铁栅栏的缝隙，扔向一只一只不断向他聚拢来的小鸭
子们。
 
"宝，以后要爱护小动物，知道吗? 它们可以陪你一起玩，多好呀。" 我摸摸他的头。

 
从那天以后，小宝就有了喂鸭子的习惯。自己吃着晚饭，却来教育我。"妈妈，快点，
快点。我们还要去喂鸭鸭呢。如果没人喂它们，那它们就饿死了。大的面包给大的
吃，小的面包给小的吃。不然它们会咽不下去。"
 
看到故事书里说，小鸟会衔着树枝和小草在树上造窝，小宝问我，"妈妈，小鸭鸭住
在哪里? 一下雨，鸭鸭都不见了。"
 
"我不知道。"
 
"那我们给它们造一个窝，好不好? "
 
按着小宝的要求，我找了一只纸板箱，往里加了几把院子里割下来的青草。当着小
宝的面，把鸭鸭的新居放在湖边的甲板上。直到天全黑了，宝还望着窗外。"妈妈，
鸭鸭怎么还不回家睡觉呀?"
 
"再等等，它们会回来的。" 我劝小宝。
 
冬天下了几场雨之后，鸭子都不见了。一直等到春天。天上飞的，湖面游的水鸟飞
禽似乎在一夜间又全回来了。天刚亮，就听见水鸭的叫声，向人来不及地宣告着春
的回归。虽然嘎嘎的叫声，远不及百灵鸟的清脆婉转，却给静寂了一冬的湖，带来
一片勃勃生机。
 
"你快来，妈妈，你快来。蛋蛋，有蛋蛋。"
 
我被小宝强拉到湖边，看到甲板上有一只青色的，比正常的鸡蛋，大出两倍的蛋。
可能是鸭，又或者是鹅留下的?
 
"妈妈，这是鸭鸭送给我的蛋。我对它们好，所以它们也对我好。我们把蛋蛋带去学
校，好不好? 去给同学也看看，好不好?"
 
远处，十几只水鸭和航空特技表演的飞机一样错落有致地排开，不时变换着队形。
在湖面上留下一个V字形的波纹。
 
小宝拉了拉我的衣服，"妈妈，你到学校里要和老师说，我最喜欢小动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