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的回忆
看到故宫宝藏的帖子,想起了故宫。
抗战胜利后母亲急急忙忙带着我们去看外公外婆。外公在故宫博物院工作,住叫西联房的宿舍—-在筒子河外故宫和景山间的一排平房。前面隔着长条小院就是护城河,后墙外就是当年很窄的景山前街。因为在故宫大门外的西侧,就叫了西联房。一长排房子。故宫后门到北海那边的角楼有多远,那排房子就有多长。长排房子住了很多人家,外公家不靠故宫大门。我们出出进进就和在火车上从车头到车尾一样一个小院一个小院蹿。
外公在故宫工作,我们就有点特权—-进故宫和景山不买门票。母亲带我们进门时说声“西连房的”,大门就“应声”而开。“西连房的“简直就是我们的“芝麻芝麻快开门”。
爬山是小孩的最爱,景山的五连亭爬了不知多少次。精力没耗尽,绕着景山跑。那时人少,跑到崇祯上吊的歪脖子树和山后时,那里的冷清都有点瘆人。
从故宫后门进去是大树夹着的青石路。一次雪后去,石板全白。无人的白甬道,更觉得故宫里的树木高大。也马上想起外婆讲的雪后抓鸟的绝招:找个笸籮扣着,撒点米,用根长线拴着的小棍支着。在远处猫着,等小鸟进去就一拉,小鸟就到手了。这简直就是翻版的闰土捉雀。没能在故宫雪后支籮捉雀,但故宫的工友支了。抓到一只灰鸽子让外公带回来了。小孩雀跃,剪了尾巴用小绳栓住养着。养了几天,看鸽子老老实实,该养家了吧。一松绳,再抓绳已来不及了。
故宫的高大宫殿引不起小孩的多大兴趣。价值连城的珍宝,除它们的五颜六色,也提不起小孩的欲望。钟表馆才是孩子的最爱。才在外婆家研究”消化“完闹钟到了这里才知道什么是钟表。各式各样的钟,钟弦一上,马上叮叮咚咚,小人进进出出,飞鸟上下翻飞。看不够。
50年代中到北京,住的和上学的地方离故宫不远。中学时去过,但印象不深。前前后后在北京二十年,无数次骑车从天安门前和故宫后过,只是张望一眼,没有进去的欲望。
五年前在北京时去了一次故宫。计划得很好,先去景山然后从故宫后门进故宫。出景山后才知故宫后门已是只出不进。绕到天安门到午门,人山人海。跟着人流进了故宫,前拥后簇地一个殿一个殿地点卯。
到钟表馆了,突然眼前一亮。楼上楼下,美人进出,小鸟唧唧。只是没有小时候看见的大和漂亮。也许还是当时的那些,只是自己变大变老了。也突然明白为什么后来去故宫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这都是因为这些会唱歌跳舞的钟表。
外公在故宫工作过,还给曾经我们带来点特权。他在哪里干什么,一直不知。上网查了查,不抱什么希望,到底那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不想把外公的名字一输入,立马一堆信息。他写了一本如今研究故宫的葵花宝典叫”清宫述评“的书,讲述外公从故宫故纸堆和叽里旮旯里翻出的清宫奇闻逸事。晚矣!外公仙逝已近七十年,再也不能听他老人家亲口讲讲那些没有来得及写进书里的清宫故事了。
庸猫。2018年一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