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两朝交替时期的琅琊路小学
琅琊路小学是个牛校。牛就牛在它占了个牛位置-达官贵人聚集的颐和路地区。前朝,它是中央大员的栖息地。当朝,它是一方大员的封邑地。前朝的王公为了自己的白子弟,当朝的诸侯为了自己的红N代,这里的学校必须牛。有权就有钱,就有办牛校的各种资源。琅琊路小学也就牛了。
我姐弟就是这里毕业的,不过那是改朝换代时。前朝的官员带着白孩子逃了,当朝官员的红孩子还小。此时学校就应了“山中无老虎”,附近的“猴子充大王”了。不过有前朝打下的基础,那时琅琊路小学也不错。
到这里上学是在南朝老蒋逃离前七八个月,毕业已是北朝老毛登基后。我们成了两朝学生。
最近有人问当时的校名和校长,脱口回答“琅琊路小学,校长路子良,1952年代校长林璿”。上网验证。没全对。琅玡路小学改过许多次名,老蒋逃走前的校名是六区中心国民学校,我们毕业时是琅玡路小学。那几年校长每年换,路子良是一个。校史中缺失1952年夏结束的那学年的校长。我毕业证书上有,代校长林璿。
四年级插班进的。那时学校就在如今校本部那块琅琊路灵隐路天竺路和普陀路围成的那块不方不正不南不北的街心地,有墙围着。教室就是那个在灵隐路天竺路拐角的老洋楼。厕所在楼外靠天竺路的墙边,旁边是滑梯沙坑。靠琅琊路的墙边还有个铁皮活动房子。其余是操场,不算小。
国民政府小学四年级的课就挺全面。记得除国语课算数课常识课写字课唱歌课体育课图画课等外还有说话课,每人都要上台主持班会。好像还有一门操行课。
六七岁时外公给我们写了个“学如逆水行舟不進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的字幅。意心不可野,要上进不息。外公的话从未忘怀,但做起来太难,尤其对野惯了的八九岁的我。
1948年国军在江边城墙的荒山上到处挖战壕炮坑,还演习打靶。多好玩。放学就不忙回家,先和同学到山上瞎逛。有一次逛到广州路的清凉山后看打靶,还没被妖魔化的国军挺和气,没把我们当小探子。还要我们也打打枪试试。太小,没敢。从琅琊路到清凉山再回三步两桥的家,这路可真不近。
天天这么野,学习就成了副业,老师是谁当然记不得了。同学,只记得住广州路的玩伴朱昌鼎和一个被我推得跌到雨地后找老师告状的酈苏元。
玩得开心,成绩单上就张灯结彩了。狗胆包天,偷偷把红字改回黑字。
琅琊路小学现在的办学理念中有一条“让学生在愉快中求发展”。我母亲早就如此,成绩单发生颜色革命不说破。正好发低烧,休学一年。
建国的第一年就待在家里了。姐弟还在琅琊路上学。学校的爆炸性新闻也知道。
“教室塌了”,我姐姐班的教室在上课时塌了。姐姐讲就和坐电梯一样整个二楼就降到一楼,没人受伤。也幸好一楼的教室是空的,没有把人埋掉。琅琊路小学1934年建校,西洋风格的楼。这楼应也是洋人设计和监工盖成的,只十六七年就塌了,也够豆腐渣的了。
“路子良校长给抓起来了!”。说他是特务。他家就在每天我们上下学要经过的水佐岗,波兰大使馆北边一点的竹林里。
关于教室坍塌,弟弟说“二樓大礼堂整体坍塌。当时中高年级学生在礼堂开周会,幸无人死亡。礼堂下层是教师办公室,人很少,並及时逃出。”
关於抓人,弟弟说“一天吃完中飯在滑梯上玩,看见两个便衣押着一个人走了,那人好像是还乡团。还带走了那个人的孩子。那孩子也是瑯小的学生。”
一年后接着上五年级。没补考也不算留级,高高兴兴。
一年不上学,校址变了。我上课教室不在琅琊路,搬到灵隐路的二部,高年级在二部。
二部是前朝警察局关犯人的地方。临街的二层门楼和围墙围成的水泥院子,里面有四个独立的单间小方房子。院子的两边的是高墙但后墙很矮,站在边上就可以看到后面人家的大花园里面。作为原来的拘留所,这后院矮墙有点怪。
弟弟讲“灵隐路的二部的房子不止四间,不算门楼,四间教室,教师办公室和歺室,办公室对面有一杂物室,最后还有厨房和厕所 。后面还有一铁大门,大门后是颐和路上的一幢花园洋房。我们的教室在阴雨天时地面会有血痕出现,看來不是一般的拘畄所。”
还记得那有大铁门的门楼。后面两边都有进去的小门,总关着。说里面有黄鼠狼,闹鬼。有一天中午和同学钻进去探险。从一边门上的窗户爬进去,提心吊胆地爬了一圈从另外一边下来。没遇到大仙,也没见鬼,只有满是灰尘的旧家具和钢琴。出来时自己也和旧家具差不多了。
一年不上学,课程变了。国语课变成语文课,常识课升级为自然课,有了地理课和历史课,还加上一门讨厌的政治课。
那时学生不多,高等级的每年级就甲乙两个班。四个小房子正好五六年级四个班。除唱歌和体育到琅玡路的本部外,上课放风全在这个前朝的拘留所。
一年不上学,革命的新思想没学到。写理想,同学是当工人拖拉机手,我是当科学家。人小思想老,落后。姐弟都带上了红领巾,同班同学也大多也是红领巾,我不是。
小孩变得快。只要天天听外面讲,很快就会变。抗美援朝,参观太平天国展览和带着去育婴堂看满地扔着的婴儿尸体...。不知是谁出的这个让小学生去看满地腐烂小孩尸体的残酷主意?结果我们这些孩子很快就接受了共产党好国民党坏,苏联好美国坏,农民造反好皇帝坏,那搞不清是天主教还是“野猪叫”的宗教最坏。
高年级我在甲班,级任老师孔馨逸,自然老师罗瑞华,地理老师石龙泉。和升级一样在高年级也由坏学生升为中等生。
最喜欢自然课,最喜欢做实验。课上讲了火药,回家就去找硫磺,木炭和从墙上刮硝做那只会“哧”一声的所谓火药。讲了电磁铁和电报机的原理,回家就用铁钉铁皮和电线做所谓的电报机。还喜欢写稿和画画,只是没有被伯乐发现。
那时男生女生间的界限分得很清,要是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走得近了一些,口水都能把他淹死。记得小开蔡西林和漂亮女生王美兰走得近了,一些来自底层的同学说出的那些难听话我都没听过。虽有男女界限还是记得几个女同学的名字,如陈厚滋、舒西、王苏生、娄小奎和时文英。有的是同桌的“战友”,有的到初中还是同学,还有的就是漂亮女生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朋友是同样喜欢做实验的傅宾天,同样喜欢画画的杨学荣和同样的中等生金自刚。杨学荣画画得很好,有画画的天赋,可惜初中时因家穷拉痢疾亡故了。
那时班上就有红二代了。王志雄和吴达旦就是住在颐和路琅琊路一带的红二代。能住那里,他们家的官小不了。他们两人不太一样。王是中队长好学生,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吴就和我们混在一起。
弟弟讲“吳达旦不是红二代,他和达康是国军将领的孩子,他俩寄住在一个共产党情报官员家中,当时正在策反他们的父亲。”。原来他是白二代,怪不得能和我们玩到一块去。后来巧遇当年同学才知王志雄也不是红二代,他爸是工程师。也是,那年代红一代中有几个能有能上到小学高年级的孩子-他们的解放小夫人还没生孩子呢!
班上也有贫民子弟和农家子弟。杨学荣的爸是拉车的,金自刚的爸原来是要饭的后来给逃到台湾的曾虚白看房子。陈国沛家是琅琊路西头山上的菜农,他比我们大得多,和大人一样。
弟弟讲“在宁海路的尽头的一幢花園洋房中住着你的一位同学,家有大狼狗,双筒猎抢,好像姓陈,和你去过他家一次,不知是大官还是大款。”。
人会进步的,要毕业时我终于混入了少先队。因为在一片讲南京话的同学中能讲点半吊子的北京话,于是宣誓时就把我拎上去领誓。哆哆嗦嗦宣誓时斜眼看到有人在照相。可惜我不是大人物,要是,不管费多大的劲琅琊路小学也要把它们翻出来晒晒。哈哈!
庸猫于2015年十一月十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