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第三个夏威夷（3）：观星
观星
1779年1月17日。
英国航海家库克船长到达夏威夷岛。远远地他看到了岛上有一座巨大的山峰，雪白的顶端隐现在云雾里。按照惯例，他命令船只绕岛一周，最后在科纳港（Kona）登岛。
一上岸，他发现自己变成了神。
当地的夏威夷土著正在祭祀波利尼西亚大神龙诺（Lono）。传说中的龙诺高大肤白，高鼻鹰目。降临时驾着巨舰，沿岛顺时针环绕一圈后登岛。库克船长完全符合传说中的龙诺神的外貌和下凡方式！
库克船长马上受到土著们的顶礼膜拜。岛上赤裸的美女对小神水手们投怀送抱。一时间，享用不尽的美食美色美好时光。
一个月后，装满供给和贡品的船只恋恋不舍地拔锚起航。土著们满含热泪，美女纷纷跳入海中，目送神灵们远去……
几天后，神灵们突然又不告而至，乘坐着满是破洞的船只。原来库克船长一出海就遇到飓风，船只损毁，不得不折回夏威夷岛。
看到折断的桅杆，破洞的船帆，狼狈不堪的船员。美女们由惊愕变为愤怒：冒充神灵，还骗吃骗色，这不是传说中的渣男吗？！于是土著们拒绝提供任何帮助，并偷走了小船和物资。
经验丰富的库克并不慌张，因为以前在大溪地遇见过同样情况，解决方式是绑架对方的酋长，用来换回被偷之物。
次日，库克带了几个海军陆战队员登陆，和土著约见，实施绑架计划。双方见面不久，一言不和，海军陆战队员开枪。英国人寡不敌众，且战且退。库克船长断后。到到海边，望着远处的大船，库克船长无路可退，因为他不会游泳！
犹豫间，一个彪悍的土著武士手挥大棒，击中船长的后背。在他倒下的一瞬间，库克船长看见一个满脸血红的高大酋长向他冲来，手里举着他送的见面礼物。
一把锋利的匕首！
第一日
到夏威夷之前，我最想去的是冒纳基（Mauna Kea），当年库克船长在海上见到的那座雪山。
冒纳基山高4205米。如果从海底算的话约10000米，超过珠穆朗玛峰，是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它是世界上看日落和观星的最佳地方。
马鞍之路（Saddle Road）是一条奇异的公路。由不同的海拔高度而形似马鞍而得名。
全长120公里，马鞍之路东西横穿夏威夷岛，一个半小时内跨越一年四季：春季的碧绿草原，夏日的热带雨林，秋天的干旱沙漠，冬日的白色冷雾。……
导游书上叮嘱说：上冒纳基山一定要开越野车，因为山陡路险。
看着窗外瞬息变幻的景色，听着刚租的福特越野车轰鸣的引擎，我心里充满喜悦和向往。
唯一的小问题是天气。
下午离开细雨绵绵的希洛（Hilo）城，一路上时晴时雨。穿过一片荒凉的火山砂砾荒原，远处的冒纳基山缓缓露出巨大的身影。但是它的上半部覆盖着铅灰色的云雾中，时隐时现。
从马鞍之路右拐入一条无人的小路，沿着标记开始上山。前方的远处有车在缓缓爬行，扬起红色的尘土。
20分钟后，到达游客中心。
游客中心是个一层的小屋。在乌云密布的黄昏中显得孤单和寂寥，周围疏散地站着几个游客，穿着去南极考察的加拿大鹅羽绒服和夏威夷街头T恤短裤。后者在寒风中喝冒着白汽的热巧克力，瑟瑟打抖……
我们沮丧地从游客中心出来，在像一口锅扣着的黑云下走向越野车。
中心里的一个胖胖的女孩惋惜地告诉我们：今天因为是阴雨天，山顶看不见任何落日和星星。
不过，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明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第二日
阳光灿烂。
我在游客中心停车场的斜坡上停车，放上了手刹。我们坐在温暖的车里，喝着水，等待着身体适应海拔高度的反应。
上冒纳基山的标准程序：到达海拔2800米的游客中心，安静等待30分钟，身体适应后，然后开车上4205米的峰顶。
闲着无事，我手贱地打开车的手套箱，拿出福特越野车的行驶手册。一读不要紧，突然发现了一个小问题：这辆车是全轮驱动！
导游书上叮嘱说：上冒纳基山的越野车一定要四轮驱动，不能是全轮驱动。因为全程路况险峻陡峭，开全轮驱动的车下山会有危险！
接下来的20分钟，车里发生了激烈的讨论。最后我用各种工程技术词汇和过去三天没有发生过任何车祸的优良记录获胜。我们按原计划上山！
开出停车场，在上山入口的引导员面前停车。
引导员最后叮嘱道：50米后柏油路就变成了碎石路，停车，放上四驱……注意安全！祝你们好运！
我踩下油门，车里车外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路边的一块大牌子用英文写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Drive at Your Own Risk）！
到了柏油路的尽头，我停下车，伸手按下全驱的按钮。但是按了个空。没有全驱功能！我在车厢里来回乱窜，在面板上，座位边，屁股下，头顶上寻找全驱按钮，但是哪里也没有！
抓过手册一阵乱翻，突然看到中间有行小字：全驱功能不一定每辆车都有。我靠！租车公司把这辆车猥琐地简化成二轮驱动了。
我们沮丧地从游客中心出来。在灿烂的阳光下，走向我们巨大的二轮驱动的越野车。
胖女孩没有说话，用手指着边上的一块大牌子。牌子上是各种二轮驱动的车，都不在正常的状态：有的潇洒地四脚朝天，有的巧妙地镶嵌在峡谷间，有的将将能认出曾经是一辆车……
她惋惜地看着我们：今天晚上还有流星雨呢！
第三日
上午，打了一通电话：整个科纳城当天租不到一辆四驱越野车。
我们查了网上的各种信息。最后发现了冒纳基步道：从游客中心有一条步道可以直接上到峰顶。
唯一有个小问题：整个步道要走9个小时！是古时土著巫师上山朝圣的路途。
再查了一下，好消息：离游客中心45分钟的山道处，有一个绝佳看日落和星星的地方。
我们穿上了所有能穿的衣服。带了墨镜，水，高蛋白能量棒。
第三次在游客中心停好了车，平衡了半个小时，向山顶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走在上面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是高原反应产生的隐隐头痛，不是50%的氧气含量引起的呼吸急促，而是有一种宏大而深远的寂静。湛蓝的天空下，夕阳把火山石涂染成深邃的褐红色，步行靴踢起的尘土随着劲风飞快飘散。没有树木，没有生命，没有声音，没有尽头……一种奇异的美丽。
唯一的小问题是温度：零下8度。
刺骨的寒冷让我怀念留在旅馆里那三件没有穿上的T恤。两天前在科科角上赤膊攀爬火车轨道恍若隔世。一瞬间，我突然从根本上怀疑我们的人生和行为：我们这是在度假吗？！
在一个拐弯处，我们停下来休息喝水。我吃着一个能量棒，看着一辆白色的丰田车尘土飞扬地上山开来。车在我们面前停下。车窗打开，一个女子问道：想让我们带你们上山吗？
坐在温暖的车里，我们认识和感谢了马克和玛莉亚。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生怕分散马克的注意力。四轮驱动的引擎爬上陡坡时发出吃力的轰鸣，轮子在尖锐拐弯时发出尖锐的呻吟，前方的裸露的山坡上，有几辆车成之字形往上爬行，车身笼罩在黄色的沙尘中。远方，一个硕大的夕阳缓缓滴落在青色的云层和蓝色的山峦之间……
那个晚上，我们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壮观银河。
那个黄昏，我们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美丽日落。
那个下午，我们再次见证了人们的善良温暖。
马克和我站在寒风中，照着最后几张照片。深蓝色的天幕上布满明亮的星星。
我们今天下午就到了。他说道。
我感到有些奇怪：他们开车遇见我们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我们想徒步登顶。他微笑地说道：但走了一半发现太冷了，就下来开了车再上去。半道看见了你们……
我再次感谢了他和他的妻子。
你知道冒纳基在波利尼西亚语是什么意思吗？他问道。
脸上涂着血，身着血红战袍的酋长卡拉尼玛诺卡豪奥韦阿哈（Kalanimanokahoowaha）用库克船长送给他的匕首刺入他的后背。
那是1779年2月14日上午9点。
历史上最伟大的航海家和探险家，第一个发现澳大利亚和夏威夷的英国船长躺在清澈的海水中，他失神的眼睛看见朝阳从远方那座雪山后面升起。他始终不知道那座山的名字。
在波利尼西亚语里，冒纳基（Mauna Kea）的意思是白山（White Mountain)。
（部分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