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6）
第六章
在修道院里做完圣诞弥散的人群边喧哗地说笑，边走出修道院礼拜堂。人们在门口告别，相互拥抱、祝福。突然他们的声音沉默，笑容从脸上消失。
在教堂侧面的墓地里，正举行一个小小葬礼。
“。。。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
一个年老的修女手里拿着圣经，低声默念。
穿着黑衣的索菲孤单地站在冬天的冰凉雨里，她后面站着吉娜嬷嬷和两个修女。
索菲看着徐徐降入地面的灵柩，脑子里充满了他母亲躺在停尸房验尸台上写满苦难苍老的脸：细密的皱纹，几乎全白的凌乱头发，脸上的那条伤疤。。。
她只有59岁。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索菲的心里。
“。。。你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苍老的声音飘荡在阴冷的雨丝中。
索菲闭着眼，试图回忆她母亲以前年轻时候的脸。她顺着记忆若有若无的细线小心地往前走。记忆的闸门慢慢开启。。。
汹涌而至的记忆让索菲猝不及防：
荒芜的地平线，没有星月的旷野，狭窄而无边的黑暗，不能忍受的饥饿，刺骨的寒冷。。。
索菲在记忆潮水的淹没中拼命搜寻母亲的脸。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记不起她母亲以前的模样了。
索菲走上前，把一枝白玫瑰花放在母亲的灵柩上。雨落在花上，落在光滑的灵柩表面。
在这世界上我没有任何亲人了。索菲悲哀地想道。
土散落在灵柩的上方。
“。。。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年老的修女举起手中的十字架向灵柩画了一个十字。
“安息吧，母亲。。。”索菲默默地祷告：
“尽管你曾经遗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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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泽西。林肯隧道出口边的汽车旅馆。
尽管已近中午时分，所有的日光被粗厚、廉价的黄色窗帘挡得严严实实。
“无脸者”衣着整齐地坐在叠好的床边。床头柜上低度数的台灯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身体在后面的墙上投射出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轮廓。他的脚下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拎包，拉链拉到尽头。
他凝视着床头柜上的一个物件：
这是一个面具：皮肤的颜色。没有五官，只有眼睛上的两个空洞。。。
电话铃响了一声后，他拿起了电话。
对方沉默片刻，然后说了一个细节。他可以听出口气中抑制的不满。
“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他说。
“希望是最后一次。”对方简短的说。
他沉默。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空洞的威胁。
对方简短地说了一个地址，时间，和任务，旋即挂了电话。
把电话放回座机，“无脸者”突然对电话对方那个人有一瞬间的好奇。
这是两周内他接到对方的第三次任务。电话里的那个人声音内敛，不带感情，用词精确、简短。
三周前，他孤独地坐在一个希腊小岛悬崖上的白色旅馆的太阳伞下，喝着当地产的茴香酒，凝视着正午强烈阳光下碧蓝的海。
侍者过来，说他有个电话。
走进清凉的酒吧，他拿起放在光滑紫檀木吧台上的电话。
“有人向我推荐了你。”电话里有个男人开门见山，他的英语带有一个轻微的外国口音：
“我有件事需要你的专业知识。”
一个小时后，他查了一下他在瑞士苏黎世那个银行户头里增加的数字，订一张第二天一早从雅典到新加坡的机票。
在新加坡的港口，他赶上了即将离港给在南中国海作业救捞船的“清道夫号”送补给和设备的船。
尽管对方刚才电话中的无礼，但是让他更不能原谅自己的不是那个留着修道院现场断掉的针头，而是自己的疏忽，让林静秋这条最重要的线索断掉了，所以一切得重新开始。
他拿起柜子上的面具，小心地放入怀里。拎起地上的包，站起身来，把口袋中的房门钥匙放在床头柜上，关上灯。
在黑暗中，他突然想到他雇主奇怪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使者。”电话里的那个声音说道。
他慢慢地向门口走去，感到自己渐渐蜕化成一个头上长着角，背上有巨大翅膀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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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咣当一声停下，把陷入沉思中的索菲唤醒过来。
索菲走在昏暗灯光下长长的走廊中，走廊尽头的窗口描绘着铁灰色冬雨的纽约天空。
索菲习惯地手伸到包里掏她的房门钥匙。
索菲把钥匙插进锁孔。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林女士吗？“
索菲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慢慢转过身来，她背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索菲：“谁？”
黑影向前移动，走到了灯光下面：
这是一个带着领带、穿着大衣的中年男子男子。微胖，梳的整齐的头发在雨中淋湿，贴在头皮上。唇须的下部是两片厚实嘴唇，手里提着一个黑包。
索菲24小时前见过这张脸，在汉默的照片上。
索菲的手停在正在拧动的钥匙上。
“对不起吓到了你。因为我不能确定是不是你。。。”男子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我是克鲁斯/克拉克律师事务所的罗伯特。克鲁斯。我能和你谈谈吗？ ”
索菲看看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走廊。
“关于？。。。” 索菲问道，一边飞快地思索。
“非常抱歉您母亲的去世，这是我来和你见面的原因。” 克鲁斯有些不安地左右看着走廊。
索菲转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
索菲：“请进。 ”
克鲁斯跟着索菲和进入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不等克鲁斯开口，索菲示意客厅里的沙发：
“请坐，我换一下湿衣服，马上回来。”
索菲走进卧室。
克鲁斯环顾着房间，把手里的的包放在沙发上，把褡袢打开。。。
“不许动！”
克鲁斯听到背后传来索菲声音。他慢慢回过头来：
索菲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那把0.4口径的手枪，对着他。
“把手从包里拿出来！” 索菲脸色苍白，命令克鲁斯。
克鲁斯把手从包里拿出来，诧异而无辜地看着索菲：
“怎么了，林女士，我是受你母亲委托。。。”
“举起手来！” 索菲一手用枪指着克鲁斯，另一只手拿起电话，拨打911。
电话铃响了两声，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声：
“911，请问。。。”
索菲对着电话叫道：“罗伯特。克鲁斯在我房间里...我要找。。。安德森中尉。。。”
911接线员：“别急，请告诉我你的地址...”
克鲁斯的脸慢慢变白：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索菲注视着克鲁斯的一举一动，对着话筒说道：
“我的地址是...”
克鲁斯把手伸到他的胸前的衣袋里。索菲扔下电话，双手持枪，颤抖地对着克鲁斯。
索菲：“不许动！否则我就要开枪了！”
克鲁斯左手在胸前张开，象要用它挡住索菲的子弹。他右手慢慢从口袋里伸出，手上拿着一张名片：
“这是怎么回事...？你肯定搞错了。林女士。我来这里是因为你母亲有东西留给你。。。 ”
克鲁斯突然停止说话，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索菲，然后向索菲扑来。。。
电话线的另一端的911接线员已从索菲的电话号码已经查到了地址，迅速地通知了附近的警察。
接线员在听筒里听到背景里克鲁斯说话的声音，声音突然消失，然后是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