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爱情》107 良心
梦醒在健身俱乐部跟郑义成打完羽毛球,吃完饭,一起回到家。吃饭的时候梦醒不太老实,又在郑义成身上做调情实验,用自己穿了丝袜的脚蹭着他的腿。他们坐在俱乐部餐厅一角,一株巨大的热带盆景树遮住了众人的视线,使得这个小小的角落相对隐秘。
吃完饭她在他耳边建议,她刚买了一套性感内衣放在家里没带出来,不如他们去她那里。
于是郑义成开车载着她回她家。电梯里只有他们一对,梦醒一路按住关门键直达她的楼层,一边吻着他,不肯放松。
郑义成笑着说:“真吃不消,你这人冷起来像块冰,热起来像团火,我经常给你忽悠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梦醒拉着他的手走向家门,一边吃吃地笑着撒娇:“是吗?我什么时候冷起来像块冰?你污蔑我,我不答应!”
她从包里取了钥匙开门,进门顺手把钥匙放在鞋柜上。还没来得及开灯,黑暗里被郑义成拥着倚在墙上吻下去。
炙热的唇,滑腻的舌,滚烫的肌肤,女人的馨香,男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欲望缠绵的夜晚,无限的风情和暧昧在黑夜里静静流淌。
“啪”的一声,眼前突然变得白晃晃的刺眼,门口的两个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停止,一起本能地抬起头来朝厅里望过去,只见张允鑫站在卧室门口的开关边冷冷地望着他们,沙发边上,是一只中号的行李箱。
梦醒霎那间变了脸色,嚅嚅地说:“允鑫,你回来了?”
张允鑫脸上写满了耻辱和愤恨。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梦醒质问她:“这就是你要离婚的原因吧?什么感情没有了,简直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郑义成还以为他要对梦醒动手,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护住她说:“允鑫,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有什么你冲我来好了!”
张允鑫冷笑着反问:“我要干什么?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还敢问我要干什么!你们既然敢做,为什么遮遮掩掩不敢承认,不敢当?”
说着他冲了过来。梦醒看清楚他手里拿着把刀,不由自主尖叫起来。
这一叫把不仅仅把梦醒叫醒,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还把睡在旁边的郑义成惊醒,开了灯问:“梦梦,怎么了?做噩梦了?”
梦醒扑到他怀里,后怕地说:“我梦到张允鑫拿着刀子骂我们奸夫淫妇。”
她汗湿了睡衣,身上发抖,不知道是发冷还是在害怕。
郑义成紧紧地抱住她,试图给她力量:“要不索性挑开来吧,你这样下去压力太大,会再生什么病的。”
梦醒极力让自己镇静,伸手取过床头的杯子,想喝口水压压惊。
郑义成轻轻从她手里取过杯子,起身说:“你现在浑身发冷,不能喝凉水,我给你兑些热的。”
他开门下楼去兑热水,端上来给她喝下半杯。
梦醒稍稍定下心,身子绵软无力地靠在郑义成的肩头,很是茫然。
张允鑫要回来了,他会怎么做,她该何去何从——捂着盖着跟他和平分手,还是挑开来跟他进行一场道德大战?如果在中国离婚,她是过错方,很可能赔得一干二净,把儿子搭进去为止。
更不要说损失名誉,令父母蒙羞了。郑义成身处娱乐圈,如果张允鑫不肯善罢甘休,大家都要被拖进这个漩涡,一场大混战,可能比中美纺织品谈判还要复杂。
梦醒开了公司的车亲自去接张允鑫。她替徐佳在外面租了一间宿舍,连同缝纫机等工具一起搬过去——现在她的新生意已经上轨道,支付这种费用绰绰有余。
梦醒跟张允鑫一起把行李搬回家。看来张允鑫把能带回来的东西都带了回来,两只大旅行箱塞得满满的。
她拿着车钥匙说:“允鑫,要不你先休息一下,睡一觉,我去上班,晚上回来我接你去吃饭。”
不等他回答,她低着头匆匆出门回办公室上班,一下午都不能够集中精力工作,只盼时间过得慢一点,永远不要到下班时间才好。
可是夜幕终于降临,她只得再把车子开回去,停在楼前,打电话到家里的座机,让张允鑫下来,她带他去吃饭。
张允鑫显然刚睡醒,语气有些含糊地问:“在家里吃好了,干嘛出去吃?”
梦醒靠在椅背上说:“你下来吧,我都订好座了。”
梦醒带他到浦东一家大型餐馆吃饭。那家餐馆很大,声音噪杂,就算他们吵起来也不会怎么引人注目。
梦醒问他:“要不要带你去张江兜一圈?”
张允鑫回答:“不必了,去年我回来的时候去过。”
梦醒问:“那么说去年你就在酝酿回国的事了?”
张允鑫说:“是,去年我回来有几个面试和考察。回去不久我就辞职,跳到在这家公司的美国总部熟悉业务,今年被派回来领导一个实验室。”
梦醒没说话。
张允鑫接着说:“一家人总要在一起。你不肯回美国,只好我做出牺牲。”
梦醒仍然沉默,把车停好,带着张允鑫走进饭店,在订好的座位坐下。
吃饭的时候梦醒问他在美国的工作和生活,张允鑫一一做答,也随口反问她这大半年的生活,询问她的病情恢复状况和儿子南山的状态。
张允鑫说:“九月份南山该上学了吧?我们把他接到上海来上国际学校吧。”
梦醒欲言又止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说:“允鑫,由于我们一直就协议离婚达不成统一,我已经委托律师在美国起诉离婚。由于你忽然回国,法庭传票无法递达而流产。今天我们俩面对面坐在这里,我还是想跟你好合好散,协议离婚。如果你不同意,我只好在中国起诉你,等法庭判决。你这次回来,想必公司也给你安排了宿舍。你可以先在我这里住几天,等到公司报到拿到宿舍后再搬过去。我暂时在志醒那里凑合几天。”
张允鑫看着她半天没说话,嘴唇紧闭。
梦醒低头喝汤,不敢跟他的目光接触。
张允鑫打破沉默开口问:“梦醒,你是不是有人了?”
梦醒转过头去,避实就虚地说:“我们俩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迟早要分,已经分居了两年,何必又要拖?这样下去,对我们俩都不是好事,不如好合好散。”
张允鑫说:“我不同意。为了我们的儿子我也不会同意。”
梦醒说:“我的决心已定。我们分居已经满两年,即使在中国也够离婚条件。如果你不同意,我只好单方面向法院起诉。只是允鑫,那间宿舍是我公司替我租的宿舍,是我的福利,你不可以长期居住,请你尽快搬到你的公司给你的宿舍去——你不要让我在茫茫大上海无家可归。”
张允鑫眉头皱起来,张口欲说什么。梦醒做个手势制止他,说:“允鑫,你才下飞机,我不想跟你吵。我承认上次你回国我做的有不周到的地方,这次我尽量给彼此留有余地,我也请你给我留点余地。你现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要再对我死缠烂打,请给彼此留些尊严。”
张允鑫想了想,终于答应说:“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尽快搬到自己的宿舍。但是我不同意离婚,如果你愿意单方面起诉,你尽管去好了,总之我不同意离婚。”
梦醒非常意外,失神地看着他。
停了停张允鑫又说:“作为南山的父亲,我有权要求把南山接到上海抚养。他可以跟你,我要定期探望。如果你不愿意养,我把他接到我身边自己带。”
梦醒张了张嘴,反问:“你一个男人,工作压力又大,怎么带孩子?”
张允鑫说:“我可以请保姆,也可以把我父母接过来帮我,总之大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梦醒沉默了一会儿,妥协说:“我把南山接到我身边带。”
张允鑫低声说:“你看,大家各退一步,不是达成妥协?生活即是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其他方面也这样呢?好好的一个家散了不可惜吗?”
梦醒转头望向窗外,低声说:“太晚了,允鑫,太晚了。如果倒退五、六年我们这样相处,也许今天是另外一番情形——可是今天太晚了。”
张允鑫说:“我不觉得晚。梦醒,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是我也要极力尝试一下跟你重新开始。”
梦醒的眼泪滑下脸颊。她拿起餐巾轻轻拭去,轻声问:“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费这么大的力气,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他这么做,意味着申请公民的日期无限度地推后,也许意味着他拿到手的薪水是本地化的薪水。梦醒知道他的美国梦做了很久,为了她和儿子不得不把实现这梦想的时间押后。他的海归,不是在美国找不到好工作而不得不进行的海归,也不是等到公民到手有了后盾的海归,他确实是做出牺牲的海归。
这牺牲不是为了报效祖国,不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发展,而是为了她和儿子,为了维护一个完整的家。
这样一想,她又被内疚撕扯着良心,感到疼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