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倫斯馬立克的第九部電影《隱密的生活》

泰倫斯馬立克的第九部電影《隱密的生活》

蜚聲國際，然大隱隱於市的泰倫斯馬立克 (Terrence Malick），1973年開始編/導電影《窮山惡水》（Badlands）。40多年來的成績多半叫好不叫座。《隱密的生活》（2019）是他的第九部作品。他的前作都燻著幽微、隱晦；意象浮浮潛潛。我個人感覺他1978 年的《天堂之日》（Days of Heaven） 最餘味津津。

他的反戰觀念也涵蓋在他的影片裡：《紅色警戒》（The Thin Red Line） (1998) 與《新世界》（The New World） (2005)，立體鋪陳戰爭對凡人的傷害，參戰者無法逃脫，只覺虛空無助。《隱密的生活》直斥極權專制，是一部傳記片：主角法蘭茲雅各史塔特（Franz J?gerst?tter，1907 －1943）是奧地利聖拉德貢德（St. Radegund）人，德國侵佔奧地利後（1938），他以宗教以及心靈自由因素，拒絕服從世俗法規，去替納粹攻城掠地。他後來因叛國罪被處死。戰後天主教宣布他為殉教徒。

《隱密的生活》擔綱演法蘭茲雅各史塔特的是August Diehl，飾演他太太凡妮的是Falerie Pachner。凡妮自始至終是法蘭茲的精神支柱，即使丈夫被國人唾棄，她也堅信丈夫為義受逼迫，是忠誠的天主教徒。他不間斷地在監獄寫信給太太和三個女兒。臨死前他寫：「親愛的孩子，你們母親念此信給你們聽的時候，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上帝會讓我們重逢，我在世界的另一端，與你們再見。」此片劇本根據法蘭茲遺留的信件，字裡行間流露著身體受酷刑，卻不仇恨敵人的穩定的靈魂。

泰倫斯馬立克每隔一陣子，再踏江湖的時間短暫。他的 -《永生樹》（Tree of Life）（2011），隱隱約約透出在宇宙中間，有一個掌管萬物的不可知者；過去他喜愛虛構，寫出《窮山惡水》和《天堂之日》裡頭的亡命之徒，觸犯了法制，只好賭注玩命。觀者同情以外，還奢望近世紀真有個如舊約聖經《民數記》那樣的的場所：（民數記35:12）「這些城可以做逃避報仇人的城，使誤殺人的不至於死，等他站在會眾面前聽審判。」

這一回，馬立克直接找出不畏強權邪惡，會在歷史上留名的一個小人物 - 雅各史塔特。電影名字取自《歌羅西書》三章3節：「因為你們已經死了，你們的生命與基督一同藏在神裡面。」二戰時不少神職人員，都假藉經句，助希特勒惡魔為虐。泰倫斯馬立克倒針對了少數中的少數，真正信奉基督教教義的法蘭茲雅各史塔特當作主題。

離群索居的馬力克，在《隱密的生活》著重佈景：他採用的鄉野風光，有聖瓦倫教堂外頭的田野，教堂內部的壁畫是14 和15世紀的珍寶。建築有磨坊、城堡、迴廊還有花園。馬力克舊片的主角曾對著美景夢囈。但是《隱密的生活》讓雅各史塔特內省、直白並提出天問。他在麥田中，參加莊稼人播種、收成。坐看雲起、星移、物換、夕照、炊煙。他說：「我原以為我們可以在高高的樹上築巢，如鳥兒飛向群山。」

雅各史塔特與眾不同：他受的試探，包括推辭擔任村長，他在村裡是唯一反對德奧合併的人。他無法逃避軍事訓練，片中他不願用刺刀刺代表敵方的稻草人；他拖延兵役；他的律師勸他外表唯諾，心底抗拒即可；村民都鄙視這個國民公敵；村長是納粹狂熱分子，多次挑釁他不願效忠希特勒的行為。他去請教神父，還恭奉主教接見。主教怕他被德軍派來刺探，所給的告誡含含糊糊。

然而有兩個死忠的盟友：一個是凡妮的姐姐若絲（Maria Simon飾演）。若絲也算家中的一員，除了幫忙耕種、收成，她隨時在凡妮沮喪時，給予話語協助；另外就是沃倫（Franz Rogowski 飾演）。沃倫天性樂觀，是雅各史塔特的獄友，他倆備受獄卒凌辱，也是身陷囹圄，依然達觀面對死刑的人。三個幼女即使遭人欺負，也認同母親，相信父親的選擇。

有個二戰期間因為公開反對納粹，而被處死的名人 - 迪特里希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1906 - 1945 ）。潘霍華的身世與雅各史塔特不同，他的事蹟曾經拍成紀錄片- （Bonhoeffer）（2003）。一樣是可歌可泣的真實故事，馬力克毅然費時耗力，把名不見經傳的雅各史塔特搬上銀幕，使大眾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