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兒》(Mr. Six)

《老炮兒》(Mr. Six)

電影《老炮兒》的京腔，土話，兒化韻灌滿耳朵，聽盡北京人翹舌說話。（語音學不稱“翹舌”作“捲舌”，“捲舌音”屬於“小舌”音）。05 年我看了《馮小剛》導的《天下無賊》，十年之間江湖變數之大！。《天》片的黑社會再無法無天，也就整整小人物，官府並不介入。沿著火車之旅，地緣也在變，雖然車裡頭天翻地覆，人仰馬翻，外頭人不知不覺，按常規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馮小剛》此番在《老炮兒》裡演主角《六爺》，本名《張學軍》。為了救兒子《張曉波》（李易峰 飾），要應付的不只富二代 《譚小飛》（吳亦凡 飾）－ 他最看不順眼的二十郎當，塗脂抹粉，畫眉，擦口紅，耳廓上凹穿珠子，陰陽怪氣自成幫派的小頭目；更難擋的是隱身幕後，濫用權勢的貪腐官大爺。

這裡過的可不是與《林海音》同名小說《城南舊事》拍的片子那般小家碧玉，溫柔婉約的小資，小確幸。衚衕巷弄沒拆掉的部分，仍舊是戶戶連接，很容易迷糊方向的地域。不身在當地的人，順便看看北京新舊風土交接的追憶也不錯。

地道的《老炮兒》－《六爺》，冰湖上溜冰，街坊裡騎自行車，院內養八哥，在自己的小區裡蹓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習慣未改。瞅見警察沒收無照攤販，他參活調停，明的指桑罵槐說好話，暗地忽抽警察耳光，給作朋友的攤主還回顏面。

但他一離開地盤，介身大樓公寓的馬路上，就沒轍了。普羅百姓聚眾瞎起哄：抬頭又見家庭糾紛， 有人受委屈要跳樓，群眾幸災樂禍，鼓動樓中人快跳下。《六爺》是唯一真性情的人，想曉以大義，請別人釋出同情心無效，只有氣急敗壞離開。

《六爺》街頭巷尾尋找失蹤的兒子，發現《曉波》被人綁架，他以為該用自己的規矩挽救，然而他的行規老早不合時宜，還給小流氓集團嗤笑嘲弄。事情越補越糟，本來費足勁借來的十萬塊，又給手下攪壞了。既然錢不能解決，他選擇找個地方和時辰械鬥。《小飛》一班人，覺得又新鮮又荒謬，飆車，綁架，霸凌才上道，決鬥算頭招。

《六爺》身邊每個憋氣討生活的人，也是新舊社會的邊緣人。他們都有個很傳神的綽號：《悶三兒》可真悶，老想跟人茬架；《燈罩兒》拖家帶眷的，擺小攤攢錢；《洋火兒》離開大夥，另搞企業，賺到錢後好像忘本了，到頭來還是幫襯老哥們。《許晴》演的《話匣子》是《六爺》的老相好，演得活像章回小說裡開酒鋪的娘子，潑辣，義氣，爽快。非常搶戲。

可惜劇本（管虎）有兩個缺點，把戲的強度拖垮了：一隻突兀的鴕鳥，給主人豢養在門不搭，戶不對的公共場所裡。牠“鴕”立“人”群，百般無奈。後來逃出籠子，大街上狂奔。這是根老梗，好多類似的電影都用過，脫出束縛得自由的意象，早在觀者預測之中。

尾幕的決戰太冗長，構圖原來很絕美：一艘孤舟凝結在晶瑩的冰湖中央，《六爺》好比關雲長，舉著磨利的軍刀單身赴會。《六爺》提氣，涉步冰面，遙向對岸前進。衝面對著他的，是那群血氣方剛的毛躁青年。背景音樂，擊鼓好幾層次襯托氣氛，但是再而衰，三而竭，慢鏡頭把觀眾的耐心用光了，效果實在不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