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75） 借酒浇愁

 
胡启东给自己的理由是，在大家这样的极力劝说下若还推辞，到显得心中有鬼，做贼心虚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吃这顿饭，不管怎么说，于公于私，他们都走过一场，应当做到有始有终。

于是他给李婉婷发了短信，说自己跟同事聚会，晚些时候回家。

他们一起到一家家常菜饭店去吃。这家饭店不在市中心，就是以前林叶子跟他合谋上演揭穿史海靖的花花公子把戏的那家饭店，物美价廉，跟博望公司有长期业务往来关系。

故地重游，林叶子似乎触景生情，想起当年自己向胡启东求助的那些事情，恍若隔世。

坐定之后，她转头看了胡启东一眼，触到他的目光，有赶紧游移开来，低头盯着脚尖。

冯智让胡启东点菜，胡启东说：“让小林点吧，今天这顿饭全是因她而请。”

于是冯智把菜单递给林叶子。

林叶子低声说：“我不会点，还是你们来吧。你们点什么我吃什么。”

一番推辞之后，还是胡启东熟门熟路地点了一些特色菜，一些新引进的菜。

冯智说：“好像今天没人开车，不如喝点酒吧。”

胡启东的车子被李婉婷有事开走，上班由夫人送，吃饭跟大家一起打出租车。

菜和酒一起上，众人纷纷先敬领导。胡启东笑呵呵地说：“你们搞错了，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在众下属的一再坚持下，他喝了第一杯，然后同事们才分别来敬礼林叶子。

林叶子推辞说：“我不会喝，我真的不会喝。”

众人都不相信，说：“怎么可能？你现在是大小姐的助理，听说大小姐应酬都带着你，你不会喝酒怎么工作？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你一定要喝！”

林叶子被逼无奈，只得喝下一杯。只要喝下一杯，就要喝下第二杯，她看看情形不对，立刻反手为攻，亲自站起来给大家满酒，然后化被动为主动，出动跟在赵迦荑身边巧舌如簧的功力，走到胡启东跟前说：“胡经理，我一进公司就在您手下干，承蒙您多方照顾，给我指点迷津，做我人生导师，使我少走了很多弯路。在公司里您一贯体贴手下，和蔼可亲，我代表这里的所有前同事们敬您一杯，愿您好人好命，一生康健！”

胡启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得仍旧笑呵呵地说：“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哪有这么好？小林，大家随意吧。”

林叶子转头问：“你们觉得是我心不诚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为什么胡经理不肯赏脸喝下这杯我敬的酒吗？”

这次聚餐主要的人都是行政部的，胡启东目前来讲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哪里敢说林叶子说的话都是马屁？她们自然随声附和：“叶子说的没错，胡经理是个难得的好经理，从来没有领导架子，大家都希望在这样的领导手下干活，苦一点累一点也没关系！”

林叶子乜斜着眼看着胡启东微笑着说：“您听听群众的呼声，不喝行吗？”

这眼神，让人想起雪白的波斯猫眯起那碧绿的眼睛打盹时的情形。

胡启东连忙说：“好，好，我喝！”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你别忘了冯智，他才是你的顶头上司。他可是没少说你的好话。”

林叶子直接自胡启东身边倾向桌子，取了酒瓶先给胡启东满上，再给自己满上，端着酒杯走到冯智跟前，说道：“冯科，我林叶子可以说是交了狗屎运，一毕业就能进博望集团，一进公司就遇到你和胡经理那么好的领导。在公司里跟您一起工作学习的日子，您没少关照我。大恩不言谢，我平常从来也没对您说声谢谢，实在不是我不知道感恩，是因为我知道您这人不喜欢别人拍您马屁，所以我尽量用努力工作来回报您。现在我调出公司跟着大小姐干，名义上我们不再是上下级，所以我再怎么说都没有拍马屁的嫌疑了。今天我就借这个机会对您说声谢谢。我先干为敬，您看着办。”

说着她一仰头喝干自己杯中的酒，对着冯智亮了亮杯底。

其实在博望集团的时候，她跟冯智的关系，与其说冯智关照她，不如说她一开始就表现得乖巧，哄得科长大人高兴。冯智交给她的工作她一向完成得认真，冯智太太的每一个电话，她都认真记录，写个条子放在他的桌子上，冯智家里有什么事提前离开，她都自觉地为他打掩护。

这样的下属，又是个没有野心漂亮温顺的女孩，男人们有什么理由在背后拆她的台呢？！

冯智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等她说完，笑着对众人说：“你们听听，不愧是跟大小姐见过大世面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都跟不上了。”

说着他喝了一口，点点头，把杯子放下，坐了下来。

其他人都不依了，纷纷发话：“冯科，你太没风度了吧？人家叶子说你可以随意，你就真的随意啊？你好意思吧，人家都干了，你只喝一口！你太没酒品了你！”

冯智还没说什么，林叶子连忙说：“我说冯科随意就让他随意吧。冯科的酒量真的不行。”

这么一说，公司的同时开始起哄说，怪不得林叶子这么讨人喜欢，人见人爱，原来是这么善解人意。于是后面她再如何敬酒，只得一句：“叶子你也体贴体贴我们吧，你干了，我随意。”

林叶子哭笑不得，死命地抵赖，怎奈好汉难敌四手，饿虎还怕群狼，不一会儿被灌得丢盔卸甲，醉意朦胧。

李婉婷下午接到胡启东电话的时候正开着车奔波于私事和公事之间，并没有理会太多。等她下午把公事私事都办好，跟老板开完会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越想越觉得可疑，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没有任何依据，完全是一种本能。她看看表，将自己家人朋友平常聚会吃饭的饭店信息从手机里掉出来，挨个地打电话，问有没有人用胡启东的先生或者博望集团的公司的名义定过做。

答曰没有。

她放下电话，亲自开车去农家菜菜馆，在大堂里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任何博望集团的人。然后她找到带位小姐问：“博望集团的包厢在哪里？”

带位小姐查记录，说：“博望集团没有定包厢。”

李婉婷想了想，说：“有可能是一位叫胡启东的先生或者是叫冯智的先生订的包厢。”

带位小姐再查电脑，还是摇头说没有。

李婉婷回到车里，一身的汗。她打开空调吹着风，再把手机里的所有饭店的电话号码调出来，询问有无一个叫冯智的先生订过座。

终于有一家饭店回答说，有，一共八个人。

这家饭店李婉婷因为公事请客的时候胡启东介绍给她的，因为饭店位置不算太好，但是菜式非常好，卫生环境都不错，停车也方便，刚开张的时候知道的人不多，胡启东作为早期支持者，跟老板的关系相当好，总能拿到包厢和折扣。

她开车驶向那家饭店，停好车，拿起包走近那家饭店。

刚好领班的小姐认识她，上来打招呼：“胡太太，你来找胡先生啊！”

李婉婷点头笑问：“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领班顺手一指一个角落，说：“那不是吗？因为临时订的，没有包厢，所以把大堂最好的位置给胡经理保留了，不好意思。我带你过去吧。”

李婉婷看看后面还在排队的食客，说：“不用了，你忙吧，我们谁跟谁啊！我忙了一天，内急，先去卫生间，出来我自己过去好了。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有事儿要交代我老公。”

领班说：“噢，是这样啊，那您请便，我就不奉陪了。”

李婉婷先去了卫生间，接着从那里转过饭店的另一个角落，在隐蔽的绿叶背后看向胡启东那边的桌子。

林叶子酒醉得像只风干版 PS 版的大熊猫，憨态可掬，一群人似乎还在围着她起哄。冯智幸灾乐祸地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假意地替林叶子挡酒，行的是煽风点火之实。胡启东似乎有些坐立不安，最后终于站起来上前劝解，替林叶子解围。

林叶子说了句什么，所有的人，除胡启东之外全都哄堂大笑，胡启东脸色有些尴尬。

林叶子呵呵地傻笑着，开始载歌载舞——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这城市华灯初上
多两个人悲剧散场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看着他们我就湿了眼眶
不回头两个方向

。。。。。。

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

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曾在你温暖手掌
不需要想象
以后我漫长的孤单流浪

在哄笑声中，冯智忽然良心发现，收敛笑容说道：“她是真醉了，不能再灌了，再灌真要出事情的，别乐极生悲。”

好在一众人等都是凑热闹的，并非真要出林叶子的洋相，都止住了继续恶作剧的想法，招手让服务员上热茶。

不料林叶子根本不领情，推开前来扶她的前女同事，给自己斟满了酒，又给胡启东斟满了，举起来说：“胡经理，他们都是孬种，我们俩接着喝。来呀来个酒，不醉不罢休！”

她又唱又叫，显然醉得不轻，意识已经不能控制行为。她的头发本来是扎成马尾的，此时蓬松地挂下来，有一种令人怜惜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