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改营的联想,没有结局的尾声,都是谜(20)
劳改营的联想,没有结局的尾声,都是谜(20)
我在读苏联作家格罗斯曼的小说《生活与命运》电子版,此书被称为“20世纪的《战争与和平》”。最后50页,与你分享。
又回到卢布杨卡监狱,想一想,这里好像和秦城监狱一个级别,都是政治犯。。。。
几经折磨的克雷莫夫已经不觉得布哈林、李可夫、加米涅夫等等那些令人发疯的口供,对托派和左倾右倾中心人物的审讯,那些人的命运是不能置信的了。
“活生生的革命的躯体被剥去了一层皮,新的时代想披上这层皮,而无产阶级革命活生生的血淋淋的肉、火热的内脏已经没有用了,新的时代不需要它们。需要的是革命的皮,于是从活人身上剥下这张皮。那些披上这张革命皮的人,说的是革命话,重复的是革命的手势,但是另有一副头脑,另外两叶肺,另外一个肝和另外一双眼睛。”
那些不苦苦哀求新时代的人就报废了。他的参加革命参加国内战争都没有意义,他的学识他的工作都是扯淡!
克雷莫夫把对他的审讯讲给卡策内连博根听,就是那个当过明星、又在各种安全机关任过职的神秘人物。后者现在再也不用玩世不恭的态度跟克雷莫夫讲话了。
他告诉克雷莫夫,有一个多年当刽子手的可亲而娴静的老者,是拉丁人,他行刑的时候,总是要求把被杀者的衣服送到幼儿园。还有一个行刑者,昼夜不停酗酒。被解职后,就在莫斯科周围农场游荡,杀猪,带回猪血,说医生让他喝猪血治疗贫血症。
他还介绍布哈林和加米涅夫如何在审讯中不屈不挠。
还有一个工程师弗连科尔早年在敖德萨建立过发动机工厂,20年代中期被抓。他在监狱里给斯大林呈递了一份计划,用经济和技术论据,详细说明应当利用为数甚多的在押犯人修建道路、水电站和水库。结果他被荣升为中将。
克雷莫夫听卡策内连博根侃侃而谈。就像一个学者讲生平大事。颂扬诋毁,还比较揭露,找共同之处和不同之处。
他说,尽管劳改营体制有不足,但是这一体制中有一个绝对优势。只有在劳改营中个人自自由的原则才以其绝对纯正的形式与最高原则理性对立,这个原则一定能把劳改营发展至最高水平,使之与城乡生活相融合。他确信,劳改营里的学者和工程师能够在身陷囹圄的处境中解决复杂的课题,他们能胜任世界科技思想的任何问题的解决,只需要合理地领导他们,并为他们创造比较好的生活条件。
哇哇哇,好一个劳改营啊!
终于,斯大林格勒的消息传到监狱了。
克雷莫夫又被过了一次堂。
值班员交给他一个白布包裹,熟悉的笔迹写着:“葱、蒜、白面包干。你的热尼亚”。
他哭了。
转眼到了1943年4月1日。
斯皮里多诺夫,三姐妹之中的那个妹夫,接到命令,让他交出斯大林格勒水电站主任职务,到乌拉尔的一个小电站去。这个惩处不算严厉。因为原来还打算送他 上法庭的。州党委因他在最困难时期擅离职守给与他严重警告,这个决定也没那么狠,因为本来是可以开除出党的。
但是,他认为州党委的决定不公正。他一直坚守到斯大林格勒的最后一天,到东岸是去看即将分娩的女儿。他试图辩驳,但州委书记普李亚欣严厉地说,这个决定够温和。
普李亚欣很清楚他跟叶芙根尼雅、跟克雷莫夫的亲戚关系,如果支持他,自己也会被告密,说他同情人民之敌克雷莫夫,还支持他的亲戚、自私自利的斯皮里多诺夫。
感觉这个州委书记还不错。记得克雷莫夫打报告致使格列兹克没当成苏联英雄时,他严厉而且冷淡地对待克雷莫夫的小情节。
斯皮里多诺夫在斯大林格勒的住宅又潮湿又冷,玻璃打碎了,镶了三合板,再用木板钉上。墙皮脱落了,厨房当做放木柴和土豆的储藏室。房间生了铁皮炉子。他和女儿还有丈母娘亚历山德拉住在一起。
这是战后的斯大林格勒。作家是写其惨状,可是我们解放几十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呀。呜呜。。。
亚历山德拉一到斯大林格勒就病倒了。她本来想进城看看看自己那套被烧毁的老房子。
维拉的儿子米佳,那个牺牲飞行员的儿子母奶不足,夜里哭泣。
亚历山德拉决定跟女婿和外孙女一起走,到古比雪夫的女儿那里。动身前,去看了自己的旧居。临街的那面墙没有倒,但是各房间的地板天花板都没有了,楼梯也没有了,火烧的痕迹在砖石上清晰可见,墙上弹痕累累。
猛然间,亚历山德拉回到昔日。几个女儿,服刑的儿子,孙子谢辽沙。。。无法挽回的损失,满头白发无所归宿,前途怎样,她不知道。她的亲人们的生活还都没有着落,千头万绪模糊不清,充满怀疑痛苦和错误。
尾声居然是这样的——
房东老太太家(老太太是谁?这家在哪里?都没说)有个女房客还有昨夜来小住的丈夫(女房客是谁,丈夫是谁?不知道),他们低声叙谈。
“我从军医院出来,连点糖也没有给你带,前方太困难了”
“我也就给你吃了点煎土豆”。
军人对妻子说:“前不久刚给我定中校,很快会升到上校,是司令员提出的。因为是他调我到师里去的,还发我列宁勋章。我的功劳就是有一次打仗睡着了,与各营失去联系,就坐在被困的车间里像鹦鹉一样唱歌。我觉得我像个骗子,我真不好意思。你想不到的。”
老房东的丈夫去世了,女儿也不在。她不喜欢这个女房客,觉得她空虚无主见,很晚才起床,女儿破衣烂衫的,见啥吃啥。女房客高兴了就干活,好像又会缝纫又会烧汤甚至会挤牛奶。
虽然是城里人,但是心情不好。她的女儿古怪精灵,喜欢玩甲虫、蜗牛、螳螂,亲吻那些甲虫,还给它们讲故事。
一大早,女房客跟她的丈夫就到邻村去领面包,有军人通行证可以领到白面包。
他们默默无言行走。春天来了。
“在森林的清冷中,春天给人的感觉要比阳光普照的平原紧张些。在这一片森林的寂静中,惆怅之感远甚于秋日。在它无言的沉默中,听得出对死者的哀号和对生命狂热的欢呼。”
“他们手持盛面包的小锅伫立着,默默无言”。
这是小说最后一句。平静的不能再平静,意外的不能再意外。
这两个年轻人,我想,应该是谢辽沙和卡佳。他们的后代应该是普京这一代。
《生活与命运》上下卷1003页,20天,终于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