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会怎么打土豪？

拜登最新的美国家庭投资计划主要是靠向有钱人征税来支付，拜登已经许诺，年入40万（美元）的家庭不会多交一分钱税，据统计，40万以上的家庭只占美国的1.8%【1】（1%的门槛是年入54万【2】），拜登这么做，据说是因为担心被别人戴帽，伤了“中产”，所以把下限设得很高，堵死这个借口。这次真是发动全国打土豪，分钱银【3】，前几天提到过民主党的这一意图【4】，因为中期选举执政党肯定背锅，在国会选举中落败，反正共和党只会捣乱，不如这次做大，赌一把，赌这一举动能把选民买住。

 

据一个智库去年根据拜登提议做的分析【5，6】，所有额外税收都有顶层的两成人承担，而这两成人里，收入1%和0.1%那极少数几乎全部担当了所有的光荣任务，结果这两个群体收入分别被砍过15%和20%，而收入最低的两层人则有5%的补贴。

 

这次征税有两点，一是把最高税率从37%上调到39.6%，这是很小的幅度，第二，也是大头，是调整资产增值税（long term capital gain tax），从现在的20% 大涨到39.6%，加上医保附加税3.8%，最后达43.4%，不过这一新税率只是针对那些年入过百万的人，只占美国的0.32%，更少了，这么少，只能狠【7，8】。对有钱人的打击还不止增值税率，新法律自然而然废除了投资对冲基金滥用增值税率逃税（carry interest）一类恶习。不过说这只针对有钱人，大家也未必服，很多蓝州州税高，如果采纳了新的税率，那会殃及池鱼，如纽约总增值税率将高达52.2%，加州将高达56.7%。想想如果在硅谷创业，或加入了某个创业公司或技术大头，熬日熬夜股票可以出手了，突然税率加了20%，一百万到手不到五十万，确实恨揪心，因为你不是每年都有这样的收入，说不定一辈子只有一次，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公平可言，所以当消息传出后，有钱人一片叫骂【9】，而且这个税率很怪，只适用于总收入刨去免税额（taxable income）之后过百万的那群人，一过那个门槛，所有（资产增值）收入全部按这个税率收税，所以如果你收入过百万，一大部分是资产增值，除了大笔捐出去，希望降到百万之下来逃避这一税率外，还有什么办法？

 

这一税改如果通过国会，那将象征美国一个新时代，这个新税率彻底抛弃了美国几十年来重投资轻劳工的观念，这是一个重大的转变，法国经济学家皮克提在提出资本增值速度快于自然经济增长速度后，资本的优势就成了难以回避的话题，左派激进派一直希望改写这一规矩，让劳工不再处于被动的地位，而资本一直以资本是就业的主要动力为理由与之抵抗，常用的说法有下渗经济 （Trickle-down economics）和“征税打击投资”，但前者早已被经济学和现实否认多年，后者也实在说不过去，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们基本没投资，所以在道义上他们难以赢得这场辩论，而且美国最富有的一成人占有企业资本的88%，资本与民主这场斗争，一旦真的民主了，资本很难与之竞争。

 

这次税改还涉及了遗产怎么交税的问题，不是遗产税，而是死亡时的增值税，现有法律是如果你拥有资产，一旦出售则要交增值税，但如果你不卖，但死了，资产留给下一代，那么下一代接到资产就不再有增值的问题了，因为税法说他们接手时的原价是你死那一霎那的价值，子女当时卖了，增值为零，换言之你以一死而逃避了增值税。拜登说这不公平，你的资产如果留给下一代，那么增值也应当留给下一代。

 

按照新计划，如果你积攒了五百万，你一死，前一百万免，其余的马上就得交增值税，如果增值是四百万，三百万就得上几乎50%（很多州都有自己的税）的税，到子女手里，一百五十万没了。新政策的支持者说这太应该了，你本来就应当交税，不能因为死就逃了，不过美国这个规矩已经100年了，要改，惊动很多人。《华尔街日报》举了个例子【10】，一个住在贝弗利山庄的普通百姓，就是因为老妈买房子买对了，50多年从十万增值到千万（主要是地价），但她妈命好，百岁还活着，她就拿房子抵押，借了四百万给老妈养老，如果一旦采用新税法，老妈一死她就得给这千万房子交57%的税，一下子只剩下30万，那时她可真的从富人变成穷人了（参见【11】）。

 

不过想得开，你有五百万已经不错了，比美国99%的人都好，可你觉得自己应当想着其余的99%，奉献出自己的一部分吗？美国可没人觉得奉献是美国梦的一部分，这是很多大叫社会主义的原因。不过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如果原来的税率一直如此，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公平的，所以一切看规矩是什么，你作为社会的成员，社会和谐是你的责任，能奉献，你光荣。

Biden touts his Buy American plans: "Every single thing, from the deck of an aircraft carrier to the railing of a new building, is going to be built by an American company, American workers, American supply chain, so that we invest American tax dollars in American workers." pic.twitter.com/1p6nISNHz3

— Josh Wingrove (@josh_wingrove) May 6, 2021

不少人觉得拜登此举会导致通胀，结果反而毁了经济。拜登的大撒币会引起通胀吗？美国当权者主流精英的判断是有通胀才好，等了十几年了，就是不来，来了要让它发威一下才开始动手遏制，到时相信党，党有控制住局势的能力。现在联储操纵利率，政府借钱不花钱，债务再高也不用担心，所以关键的问题不是通胀，而是这大撒币是提高了美国的“人力资本”，还是以福利养了一群懒人。这不是闲话，因为没有最低工资改革，真是干不如闲，有福利就更不值得找份脏活累活了，拜登班子觉得很多针对性的福利，如病假产假、学前教育都能大幅度见底妈妈们的负担，给她们工作提供方便，这样就保证了劳工来源，给工资上扬打了个上限。这种判断反映了新政府对美国社会的一种全新判断，第一美国出问题了，第二这些问题都只是指导思维出了问题，政策用错了，第三，只要政府肯有为，就没有干不成的事，所以遇到拜登这样“贤明”的领导班子，就能拨乱反正，“重建美国，建得更好”（Build back better）【12】。

 

不过，仔细看看拜登的计划也可以看出拜登并没有真的敢对有钱人下毒手，拜登要给税务局加料，拨款800亿，要从逃税的有钱人那里追回8000亿【13】，且不说这个数字有多大现实，这部分钱是整个计划的40%，拜登难道是靠杜绝逃税就能给“美国家庭投资计划”出资？这是哪门子“革命”？而且按照政府自己的说法，整个投资计划得15年才能全部回收，10年花出去的钱，15年还清，这笔账到底是明了，还是糊涂，会不会有留给下一代一笔糊涂账？

 

这是拜登当局并没有自己吹嘘的本事的一个反映，而且国会对大幅投资根本胃口不大，最后能不能通过也说不清。政府的财政预算【14，15】保持、扩大各种服务，维持军费，还要一带一路【16】、绿色经济【17】，这才使得整个计划有捉襟见肘的样子，什么都要做，这几万亿根本不够，会不会什么都做不好呢？

 

【资料】

【1】Why Biden Would Start Tax Increases at $400,000 a Year - WSJ

【2】美国的1%和99%

【3】Biden's $1.8 Trillion Plan: Child Care, Student Aid and More - The New York Times

【4】拜登的MA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