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传奇

冬季降临，我想拍一些很骨感的照片，于是拿着手机走到了雪后初晴的野外。

我见到了许多光秃秃的树，枝干遒劲有力，把刺骨嶙峋的冬韵完美地刻划出来。同时，我还发现好些树的叶子虽然枯萎了，却顽强地挂在枝桠上，似乎不愿意撒手。这些干巴巴的叶子不仅丑化了树枝，还让所有路过的人嫌弃。

等到来年春天，一簇簇嫩叶从枯叶附近长出来，枯叶就更加难看了。有时我想，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去做一片整个冬天都不坠落的枯叶呢？它既不能为树枝遮挡严寒，也无法驱走寂寞。不如做一片落叶吧，随着秋风飘向远方，尽情领略生命的极致辉煌。等到累了，飞不动了，就静静地落在泥土上，化作护花的春泥，达到最高的精神境界。

几年前，我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周遭的植物并自学植物知识，终于了解到，不是所有的北温带阔叶树一到冬季就全部落光了叶子。个别树种，如沼生栎（pin oak）、山毛榉（beech）、鹅耳枥（hornbeam）的部分枯叶会整个寒冬留在树上，为野生动物提供冬季的食物来源。温哥华市区有几十种人工种植的彩叶树，我们可以凭着此特征，将这几种彩叶树与其他的品种区分开来。

（鹅耳枥秋叶）

大概是因为数量不够多、彩叶又不够抢眼的缘故，鹅耳枥（hornbeam，学名Carpinus）是我在温村最迟认知的一种彩叶树。单看脉络明显的卵形叶片，许多人会以为鹅耳枥是榆属或榉属的植物，只有当鹅耳枥开花结果时，人们凭着不显眼的柔荑花序和纸质的一串串翼果，才清楚地分辨出这是桦木科鹅耳枥属的植物。其英文名“hornbeam”，“horn”（称为“角”），代表木材的硬度，“beam”在古代英语有“树”的意思。欧洲鹅耳枥（学名Carpinus betulus）是欧洲大陆木材硬度最高的一种原生树，美国鹅耳枥（学名Carpinus caroliniana）与美洲山毛榉外形酷似，又被称为“blue-beech”（蓝色山毛榉），其迷人的蓝灰色树干如人体胳膊上的肌肉疙瘩，故美其名曰“muscle wood” （肌肉木）。

（鹅耳枥4月花）

（鹅耳枥8月果实）

在英国南部，鹅耳枥通常生长在橡树林里。英国作家罗琳对这种树木并不陌生，把它的文化含义魔性化，写进畅销小说《哈利波特》里。故事里的魔杖制造师奥利凡德（Ollivander）在他的笔记中写道：“我自己的魔杖是由鹅耳枥制成的，因此我非常谦虚地声明，鹅耳枥选择才华横溢的女巫或巫师为终生伴侣，其单一、纯粹的热情会被有些人称之为痴迷（尽管我更喜欢用“ 愿景 ”一词），而且几乎总会实现。 鹅耳枥魔杖比任何其他魔杖都更快地适应主人的魔法风格，并且会变得如此个性化，如此迅速，以至于其他人会发现很难用它们来行使即便是最简单的咒语。 鹅耳枥魔杖同样会吸收主人的荣誉准则，无论那是什么，并且拒绝执行不符合主人原则的行为——无论善行或是恶行。 一根特别微调的有知觉的魔杖。”

（My own wand is made of hornbeam, and so it is with all due modesty that I state that hornbeam selects for its life mate the talented witch or wizard with a single, pure passion, which some might call obsession (though I prefer the term ‘vision’), which will almost always be realised. Hornbeam wands adapt more quickly than almost any other to their owner’s style of magic, and will become so personalised, so quickly, that other people will find them extremely difficult to use even for the most simple of spells. Hornbeam wands likewise absorb their owner’s code of honour, whatever that might be, and will refuse to perform acts - whether for good or ill - that do not tally with their master’s principles. A particularly fine-tuned and sentient wand.）

这段话说明，材质坚硬的鹅耳枥是一种可以承载主人的力量和担当的木材，非常适合于忠守自己的道德、目标和立场的女巫或男巫。

鹅耳枥又被称为“铁木”（Ironwood）, 但Ironwood并非专称，而是 泛指以硬度著称的各种木材或植物，特别是密度比水重的木材。比如，我在温村户外偶然撞见的Ostrya virginiana就被国人称为“维州铁木”。维州铁木是桦树科铁木属的，与鹅耳枥又着相似的叶形，以坚硬的木材、独特的树皮、艳丽的柔荑花和黄橙红的秋叶颜色而闻名。其纸质的翼果酷似蛇麻子花，故又得名American hop hornbeam （美洲蛇麻子鹅耳枥）。

（维州铁木，秋叶）

（维州铁木的春花）

(维州铁木8月果实）

中国也产鹅耳枥属与铁木属植物，《神异经》载：“海之东南有石奚山，山有木，曰铁木，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生千年，围不逾尺，其质如铁，触之铮铮有声焉，入水则沉；木万龄者，为神铁木，质如玉，虽神兵不可伤其毫，可称罕世之宝。” 铁木属铁木的确生长缓慢，不过，古书里动辄千秋万载说法太夸张了，铁木的寿命一般只有1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