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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果的情缘

无果的情缘

博客

我与大力是十年的同事,期间,同一部门甚至同办公室共事达3年之久;我们还同龄, 26岁那年我从中科院调进该单位,彼此成为同事。客观地讲,在一个200多人的总部机关,大力只是我的一个极其普通的同事,因为我们没有太多的工作衔接、更谈不上兴趣相投;其时,和大力一起进本部门的同龄同事还有34个,个个都比他活跃、风趣,特别是比他慷慨。可是,离开那个单位近10年,曾经欢声笑语、疯玩打闹的许多场面一点点被后来漫长而繁复的生活画面所覆盖,渐渐模糊、稀释,只剩依稀的印象了。而大力的形象却在我脑海里时常出现,并日渐清晰,愈发深刻。

大力瘦高个,白净皮肤,戴着一副细边近视镜;他的家在黑龙江东部一个偏远小县城,父亲在鸡西煤矿干着一份辛苦却收入不高的工作,母亲没有职业,家中有弟妹、祖母;他是两年前从京外高校毕业后分到我们这个单位的。 经过2年共事后,所有同事对他的评价是:抠门!人们常常形容小气人用“铁公鸡”,而当时大家几乎一致认同他是“不锈钢公鸡”。对于大力的抠门,我其实并没有切身体会。只是有一次,单位一同事生病需要买慰问品探望,这本来是花公家的钱,我们只管照着标准执行即可,但他极力推荐大家去超市抗一箱完达山奶粉。理由是:一箱奶粉能喝半年,而且完达山奶粉价廉质优。我想:这不应该叫“抠门”吧?顶多是会过日子而已。

但凡年轻后生、姑娘新分到一个单位,办公室阿姨们很快就会找各种机会过来瞄上几眼、搭讪几句,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便迫不及待地翻开鸳鸯簿,乐此不疲地牵线搭桥、撮合姻缘,比之工作热情不知高出多少倍来。两年时间里,一起分来的其他小伙子陆陆续续主动出击兼被动牵线都心有所属了,只有大力还落单。期间,他自己有否努力我不清楚,周围确有不少热心人给他介绍过,但每次到不了第二个回合便偃旗息鼓、没有下文了。慢慢地,人们不再对他的终身大事兴趣盎然,取而代之的是常常打趣他的会过日子、精打细算。有时候,我都觉得那些看似善意的调侃有点过分,也认为他应该稍稍改善一下自己的风格形象。 奇怪的是:大力从来不为这些嘲笑、打趣而恼火动怒,也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自己,每天笑呵呵地工作,从容淡定地应付大家的调侃。

97年下半年的某一天,我在美国突然收到一封比情书还厚的鸡毛信,洁白信封上那熟悉的红蓝套印格式、漂亮隽永的钢笔字,一看就知道这是来自原单位狐党成员之一。 迫不及待地展读来信:整封信文情并茂、外加戏说夸张地叙述了“大力少林寺偶遇结良缘”的故事。我当然知道这封信是我们那帮狐党的集体之作,只是由一人执笔而已;但我也知道内容千真万确:夏末秋初,他们公款游少林,接团的导游是一位非常甜美可人的年轻女孩,大家叫她徐导。据说,在机场的接机大厅里,这位徐导和大力目光初遇的瞬间,便火花四溅,5天的游览环节,他们爱情的热度不断升温,到送团时,已是难分难舍…….更戏剧性的情节是,分别不到一个月,彼此不堪相思之苦,美丽的徐导坐着火车来北京找大力来了。这一下整个部门沸腾起来,好像集体荣获美人青睐勋章一枚,个个兴奋得脸都潮红了。大力捧着鲜花接回徐导,然后非常爷们地命令所有参加少林游的人,下班后一个不许少,全数到场为徐导接风洗尘。很快,他把餐厅雅间、KTV包房的预定事宜全部搞定。大家都为他捏把汗:这起码得两个月工资!大力笑笑说:没有关系啦,要的就是原班人马当时的氛围嘛。

妈呀,这样的重磅消息,即便隔着太平洋,我的小心脏也跳得扑通扑通的…….这之后,他们牛郎织女般你来我往地彼此探望,直到98年我回国后这种情形依然如故。但我一直无缘当面欣赏这位传说中的美人。

有一次,我问大力:什么时候也有机会让我瞻仰一下美丽的徐导?他先是咧着嘴幸福地笑了笑,慢慢地笑容收敛,随后一丝无奈隐约可见。原来,徐导自从接了几个VIP旅游团,认识了若干VIP人物后,兴趣已不在接团导游,而是转攻跨国生意了。目前,她正和一些VIP人物忙着从巴西进宝石、从俄罗斯倒油画呢。大力在北京正好可以迎来送往,顺便提供食宿、歇脚的地方。有时候十天半月杳无音讯,有时候匆匆来去忙于应酬,大力的痴情只得屡屡让路。同事们都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就要黄了,大力这是傻乎乎地为人作嫁呢。大力坚决不这样认为,他说:你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多么纯啊,没有一丝杂质。我不忍心去怀疑她、不信任她,即便是真的。

有一次,大力喜滋滋地走到我桌边,轻敲桌面说道:一会儿你下楼,在传达室门口站一会儿,可以看到一个人。说完他扭头走了。我心里猜出个十有八九,过了几分钟,我走到传达室门口,果然看见他和一个穿着时尚、甜美白净的姑娘手挽手走过门前。把人送走后,他迫不及待地回来问我:看清没有?你觉得怎样?问这话时,大力期待的眼神、纯情的眸子,是只有电影特写镜头里才能捕捉到的,非常动人。我心里突然难过起来,不知怎样回答他。 凭心而论,徐导给我的视觉印象确实不错;可是,可是…….就像鞋子,没有穿在我的脚上,我怎么告诉他是否合脚呢?因着一份信任,我感到这个回答有点沉重,因而没有勇气、也不忍心去破坏他心中的美好和向往……

这种状况又持续了有大半年,徐导的消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大力尽管孤独、落寞,但只要徐导给他一星半点消息,就像迷航的船只又看到了一粒渔火,他又重新燃起希望。又过了一年,徐导彻底没有消息了;后来,我们又集体游了一次黄山,非常巧,到达屯溪机场时,冒着细雨来接机的是一位余姓导游。余导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声音甜美可人,和徐导有得一拼。同行的同事捅捅我,我很快注意到:大力在淫雨中为余导殷勤地撑着伞呢!嘴快的同事们很快就揭了谜底:大力,这也挺好,依然是那个细雨中的气氛,“人”(指徐)已经走了,可不就剩下“余”导了?大伙心领神会,一哄而笑。我却笑不出来。

5年后,大力还是单着。单位最后一次分配福利房,有文件规定,未婚职工没有资格参加分房。很多后来参加工作的小年轻都跑步进入婚姻程序,以便排队分房。同事们纷纷劝他:先赶紧找一个结婚,分了房子有了窝才能过好日子啊。大力对此一笑了之。把这么重大的人生利益都抛开的人,好像并不是抠门、会过日子的人啊,我想。

再后来,每逢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总自嘲地说:如今,已没有任何要求了,上至白发苍苍、下至开裤裆的都可以考虑。十年后,我得到的消息:大力依然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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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爸爸的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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