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牛你会死啊?
没有从心理学,社会学的层面上去研究过人为什么会喜欢吹牛,觉得人或多或少, 或大或小的都会吹一点牛皮,只要不是太过分,不耽误正事,其实也无伤大雅。
连俺这样的老实人都吹过牛,那还有不吹牛的人吗?本人平生低调做人,小心说话,宁可哭穷,也不夸张。有后果的牛就吹过一次,在微信的朋友圈里说自己喝酒没醉过,结果牛皮吹大了,同学们说等我回去一定要让我醉一次,省得我这么大岁数还缺失一种美妙的人生体验,吓得我今年夏天回国,硬是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没敢跟任何同学打招呼。没醉过是真,但 不是酒量多好,而是从来没有往死里喝。喔,我们中文学院的校训有一句是“一口妙语”,那草书写得和“山东情妇馆”有得一拚,被不学无术的俺读成了“一口好酒”,更加让同学们认定了我是好酒,能酒之人,我辩无可辨,只好默认了。
年少的时候,对吹牛的人颇为不齿,觉得人是因为没有自信才会喜欢说大话,是不负责任才会不顾后果,满嘴跑火车,所以往往痛揭人短,不留情面,真真的是杀风景,缺乏幽默感。年岁渐长,对人对己都越来越宽容,渐渐觉得吹牛的人其实挺可爱的,有时遇见吹牛吹得好的,吹得比较令人喜闻乐见的,俺也会捧捧哏,敲敲边鼓,于是乎,其乐融融,吹者和听者的欲望都得到满足,皆大欢喜。
吹牛的人至少是乐观的,有想象力的,有作家潜质的,通常也应该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 我认识的最可爱的牛皮匠是小时候的一个邻居,外号“于大炮”者,“大炮”是我们地方方言对吹牛人的称呼。 记得那时正是唐山还是海城地震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全楼的人都在地下室打地铺,怕余震,不敢回家,因为我们住的是市物资局家属楼,物资系统嘛,给自己盖楼,自然用上好的材料,讲究的工艺,据说地下室是水泥倒置的,能抗八极地震。每天晚上,于大炮家的地铺前总是最热闹的,大人小孩挨挨挤挤地坐在简陋的地铺前边,听于叔叔讲那过去的故事。 什么‘10个大棺材“,“一只绣花鞋”,还有记不住名字的关于上海华国里弄多少号的恐怖故事,关于一艘丹麦船只失踪的玄疑推理故事,有的是他听来的,有的是他自己编的,不一而足,但大都冠以“亲身经历”四字。于大炮是做销售的,职业使然,早就练就了无限夸张的本事,小的往大了讲,大的往海了讲,任何故事,从他嘴里讲出来,都是情景交融,绘声绘色,高潮迭起,荡气回肠,避难的日子,因此而充满了乐趣。那时没有网络,若有,于大炮一定是网络红人,还有后来的南派三叔,唐家三少什么事?记得于大炮还讲过一个故事关于蒋介石的,蒋某人张口就是“妈拉个巴子的”长大后看了别的野史,才知道蒋介石的是“娘希匹“,张作霖的才是这个,不过当时讲者听者都十分入戏,无人质疑,由此,于大炮的无视地域,种族,语言,文化,时空的敢想,敢说的吹牛功力,可见一斑。怀疑童年的这些故事和说故事的于大炮的人品情趣对我有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骨子里就喜欢这些挖坟的,盗墓的,武侠的,穿越之类的荒诞不经,淑女应读的有深度,有思想,增长知识,陶冶情操,熏陶气质的书,没看过几本。
像于叔叔这种纯粹的讲故事,其实不应该叫“吹牛”,应该叫“摆龙门阵”,真的是娱人娱己,大大地丰富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他自己,也因而成了明星一样的被追捧,被围绕的中心, 他也十分享受这种成为中心的感觉。 但是这种想要成为中心,让人追捧和瞩目的欲望过于强烈,不惜撒谎,说假话也要博人眼球,就变成了一种病态,把这种行为带入生活和工作中,更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因为是家属楼,单位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成为全楼的人茶余饭后闲磕牙的段子,据说有一次快过年的时候,吉林那边的一个不知是客户还是供货商的一个单位,两个人,开了一辆大解放来单位找于科长,接待的人说,我们这儿没有姓于的科长。那就是于副科长?说副科长也不姓于,这时接待的人心里已经有数了,知道又是于大炮在外面吹牛了。派人去找他,可于大炮一听此事,早已躲起来了,领导就问来人说,你找老于有什么事呢?来人说:我们来呢是想拉些海鲜回去,给全厂职工分一分好过年。 领导一听就头痛了,物资局管物资,可不管海产啊,何况是过年的时候,海鲜可是紧俏商品,我们自己职工过年也就是一家三五斤的,上哪儿去给他装一车去?只好对来人说,现在的时节,海产真的是买不到。人家一听就急了,说:当初老于去我们那儿出差,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需要多少,开车来我们大连拉就好了,天寒地冻的,我们好不容易来了,全厂职工都在家等着呢,无论如何,你们想想办法,有多少算多少,马上要过年了,让我们空手回去可是交待不过去啊。领导无法,只好报告局长,局长厚了脸皮,动用了关系,许诺了好处,终于从水产公司搞到一些冻鱼冻虾的,勉强将来人打发了, 等人走了,于大炮臊眉搭眼的出现了,被局长叫去办公室一顿臭骂。据说于叔叔工作其实也颇有能力,可是一辈子连个科长都没混上,估计与他的这种不靠谱的脾性有关。
在那以后,吹牛的也见得多了,可跟于大炮比,那都是小巫见大巫,不论从数量,质量以及后果上,都没有可比性,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