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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鹤唳华亭》剧情分析(七)

电视剧《鹤唳华亭》剧情分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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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礼风波太子获胜,皇帝虽然迫不得已同意齐王之藩,但内心是不愿意大儿子走的。第一亲情上他有所留恋,这一走这辈子别想再见着了,第二他少了一支制约太子的力量。加冠意味着太子成人,可以承担社会责任了,那你就必须给他开府置官署,左右春坊詹事府这些东宫僚属,让他们辅佐太子从政,也就是说太子可以名正言顺地壮大到与你抗衡的地步,目前这个皇帝还没做好被替代的心理准备。他自己登基才只有五六年,四五十岁的样子,正想收集权力把军、政、舆论监督全集中到自己手里,怎会相反坐视更多的人分权,本来他手里权力就不多。所以这俩人的关系肯定难处的。儿子已长成登上历史舞台,老子尚在壮年政治理想抱负还都没实现,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不能有人掣肘,亲儿子也不行。历史上多少父子就是这么掐起来的。因为各自有各自的治国理想政策方针,要想实施只能在那个位子上才行,那就只有把你踢走我来坐了。结局嘛,有只剩儿子的也有只剩老子的,就是不可能有父子俩并存的。儿子胜出的这种,有把老爹活活饿死的,比如英明神武的赵武灵王就是这么个下场,有儿子稍微仁慈点的比如李世民,把老爹终生囚禁但没要他的命,已经很被后人景仰了。老子胜出的更多,参见史上那么多的废太子。太子是风险最高的职业。接班人不好做是中国政治的常态,一直延续到现在,最近的废太子是姓赵吧。

皇帝不想让大儿子走,可是他内心又很清楚这个儿子无论从资质才干还是血统出身名望,都比不上老三,所以其实这个皇帝是极其自私的。他从来没想过让大儿子当储君,可他从自己的利益情感出发,又不断地给老大希望,不断增加后者的幻觉,让大儿子觉得自己是可以一争高低的。他留大儿子在身旁,感情上满足天伦之乐有人承欢膝下,利益上满足有人挟制太子,至于这个大儿子真想要的东西,他从来没有给予过他。从这个意义上讲,齐王是很可怜的。他的原型可能是李世民的次子李泰。李世民自己就是因为老爹立了太子之后还继续恩宠他,才引得太子和他势不两立最后火并,他自己当上皇帝以后却一模一样地复制这个火并形成过程,立了太子,还继续对另一个儿子好,给予李泰的恩赐肯定甚至军队力量都比太子李承乾多,弄的俩儿子势不两立,完全复制了他和他大哥的经历,最后李承乾被废忧死,李泰也没落好,背了个动摇国本残害兄长的恶名,放逐边远地区,同样的抑郁而终。感情上李世民的确喜爱李泰多一些,就象他父亲的确喜爱他多过老大,可是假如你喜爱一个人的后果是引发恶斗群臣百姓跟着遭殃的话,那还是别爱了。身为皇帝本来就是不能有感情的,对女人对孩子都不能有。你爱上哪个女人,就是促哪个女人速死,孩子也差不多。

剧里的这个皇帝稍微流露出一点不舍长子的感情,齐王和赵妃马上就燃起希望火苗,家宴上试探太子是否可以再多呆些日子,被坚决否定以后,赵贵妃在寝宫里对姜尚宫叹息:看来能让大王留下的,就只有太子了。这是句很关键的话。就是说接下来他们这方要做的,是拿捏住太子最在乎最不想失去的东西,用那东西同太子交换齐王留京。而他们的这个打算,也正是太子一直担心的。就是因为他处于这种惊弓之鸟的状态,精神上时刻紧张,这个回合他才输的。你可以说剧中这个太子精神过敏,得了被迫害妄想症,但的确他有得这个病的理由。历史上太多的皇帝及家族成员还有处于斗争中的政治人物得这个病,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有刁民想害朕。人家还没做什么呢,他就以为对方要做什么了。太多这样的先例,由于过于紧张受不了这种不知何时死的日子,本来好好的一个老实人,从来没想过违法乱纪的,主动'暴起'了--与其被动等着挨那一刀,不如…至少先掌握一点主动性,摆脱一点点恐惧。汉武帝的太子刘据就是这么反的,武则天二儿子、神童兼天下第一美男李贤,也是这么被逼的主动出招的。这样出招一定失败的。因为你长期处在惊恐之中,做梦都觉得自己要被害,这种心态下你能有什么准确的判断力。出于恐惧而采取的仓促对策,一定是有极大漏洞的。

本剧男主最害怕失去的就是老师卢尚书和表哥顾逢恩了。偏巧顾逢恩要参加马上到来的春闱科考,主考偏巧是卢世瑜,而那俩人本来还就是师生。这个局面,任谁都会说卢世瑜要泄题给顾逢恩的,下这个结论根本不需要证据,很无理,却是明代常见的现象。明代有很多无缘无故就这样被冤枉成作弊的,最后发展成为只要你打算报名考试,你和你的老师哪怕相隔万里什么都没做,弹劾你老师的奏折就已经写好了,假如你父亲也在朝为官的话,那就连他一块弹劾。只要你考上,你老师父亲连同你,就等着过苦日子吧。所以明朝那些大官的儿子考中了没有几个高兴的,因为立即要面临横飞的板砖,那真是血口喷人,完全没有一丝凭据,因为这是御史的权力。法律规定'谏官得风闻言事',说白了就是有凭空捏造的权力,即使他骂的对象是皇帝,也可以凭空捏造,而皇帝无权因他上疏言事而治他的罪,要想治罪只能找别的理由。明代谏官的言论实在太自由了,御史骂起人来,那是拉帮结派比马蜂窝都厉害。唯一一个没挨骂的是杨廷和。他儿子中状元的时候没人骂,因为他儿子是杨慎。杨慎五岁就是天下扬名的神童,他要是考不上才是不正常的。除他之外的官二代,考上了都不正常,都是作弊。这个stereotyping比现在美国的AA还过分。所以明朝为什么科场舞弊案那么多呢,好多都是没影的事,只因为你考上了,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这些倒霉蛋里最有名的就是唐寅,那是真够倒霉的。他也是幼年就扬名天下,15岁苏州府试第一,29岁南直隶乡试第一,乡试第一称解元,考中乡试的称'举人';再上面就是京城礼部举办的会试,每三年一次,因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只有举人和国子监的监生才有资格参加春闱。会试第一名被称为会元,考过会试的称'贡士',明清两代每一科取400多名贡士。再往上的考试就是最后的一次了,到头了,由皇帝亲自主持,亲自当主考官的殿试,又叫廷试,明清在紫禁城的保和殿举行,只有贡士才有资格参加,考中之后称进士,第一名为'状元'。那时候的学霸最崇高的理想,就是连中三元,解元、会元、状元,也就是所有考试你都是第一,横扫,很难,明代200多年也才出现3个人三元及第。本来江南奇才唐伯虎是有希望三元及第的,可惜天降大祸砸到了他身上,会试的时候躺枪,断送了一生的前程,所以最终他被后人称呼的,就只是唐解元。

唐寅遭遇的春闱科举舞弊案,应该就是这个电视剧春闱舞弊案参考的蓝本。所以我喜欢看,因为里面出现的事件基础都是真的,只不过在那基础之上编的情节太绕了,观众想看懂,要被迫变成福尔摩斯。

弘治十二年科举案震动朝野,弘治帝亲自下令彻查,明代官方的《明孝宗实录》记录的很翔实。唐寅在南京乡试得了第一,给他评第一名的主考官叫梁储,非常欣赏唐寅的才华,明代的惯例,科举考试时谁看中你的文章给你功名,谁就自动成为你的恩师,即使你以前根本不认识他。梁储发现了唐寅这个人才,不遗余力地把他推荐给自己的同僚,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程敏政。

弘治十一年冬天,唐寅和同乡,一个叫徐经(徐霞客高祖)的大富豪,同船去北京参加春闱,也就是礼部主办的会试。当时还不知道谁会是主副考官,皇帝还没定。到了北京以后这两人就象其他学子一样,到处去拉关系拜谒京官,为以后仕途铺路,这个也是惯例,合理合法。拉关系是需要钱的,这二人撒了很多钱,不过都是徐经出的,但徐很乐意,因为他也很看重唐寅,觉得他将来是当宰相的料,现在资助这么个穷朋友日后自己也受益。

二人有一次拜到了程敏政府上。程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且似乎是过于热情了,天天邀请这俩人来家里开party,party上二人做的文章还被程敏政细心点评指教,说你该这么写,假如我出题的话,你该怎么答。这些话全被传了出去,因为他们每回高谈阔论的时候都不避人,更无脑的是他们还主动炫耀,在外面见人就显白,自己得到了当代大儒程敏政的指点。结果招来了其他学子的嫉恨,这俩还一点都感觉不到。二人散漫轻狂的性格给他们招来了大祸。

到北京一个月以后,前面提到的那位梁储被皇帝认命为驻外使节,恩师要离去,唐寅就花钱请程敏政为梁储写篇饯行文章,程敏政欣然答应,文中提到梁储是怎么赏识唐寅的,又是怎么把这一人才引荐给他的,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了,给不给我稿费我都会写文送行的,唐寅你太客气啦。这篇文章后来成为处罚唐寅和程敏政的唯一依据。

等到春天会考开始前两天,皇帝才定下考官,很巧的是,副考官也就是负责出题的正是程敏政。程出了一道特别难的题,大多数考生连题目都看不懂,大家出来全垂头丧气,偏是唐寅、徐经二人欢天喜地,说这次我俩一定高中了没跑了。本来人家就怀疑你们三人有猫腻呢。一时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在传这里面有黑幕,一定要皇帝察清楚。程敏政的反对党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搞他,于是一个言官叫华昶的,上疏告他仨人买题卖题,说考试还没开始呢,考题已经传诵于外,显然是程敏政卖题给了唐、徐,更过分的是那二人知道题后不仅不偷着乐,还把题答出来写成范文然后卖给其他考生挣钱!

于是徐经和唐寅被捕入了大理寺班房。明代对科场舞弊案的处罚到不了死刑这个级别,考生若夹带或在考场上跟人换卷的,要发配边疆,期满后剥夺士籍,贬为庶民。官员作弊,直接贬为庶民,终生不能再入仕。但处罚的前提是当事人先认罪,徐经和唐寅没一个认的。皇帝又去问主考官李东阳,当时录取工作已经结束,李东阳做证说,程敏政录取的考生名单里,根本没有徐经和唐寅这两个人,“日者给事中华昶劾学士程敏政私漏题目于徐经、唐寅。礼部移文臣等重加翻阅,去取其时,考校已定,按弥封号籍,二卷俱不在取中“--《明孝宗实录》李东阳奏本。程敏政连金榜题名的机会都不给这二人,当然就说明他们三人是清白的了。可是这个证词并不能平息民间议论和朝廷毁谤,皇帝只得让告状的那个言官华昶也进班房,和徐经、唐寅对质。这下捅了马蜂窝。御史台十多个言官联名上疏保护同类,皇帝说华昶只凭街头巷议就告状有诬陷政敌的嫌疑,御史反驳说闻风言事是我们工作职责,华昶弹劾是一片忠心并非求私利,就算告错了皇帝也没有治罪的理由。几番争执后皇帝败下阵来,打嘴炮那是谁都打不过御史的。鉴于舆论压力皇帝命将程敏政、徐经和唐寅三人提交诏狱。在此之前程敏政一直是自由的,该干嘛干嘛,一点没受弹劾的影响。因为明代官员被弹劾被骂是太司空见惯的事了,程本人又是个恃才傲物的,明代出了名的大才子,十岁时就以神童荐入朝,皇帝下诏就读于翰林院。成化二年进士及第,为榜眼,是同榜中年龄最小的。少年得志,性行真纯,因才高而自负,“常俯视侪偶,颇为人所疾”,多次遭御史中伤。一代大儒文坛巨擎,干出卖题这等事可能性实在不大。

锦衣卫诏狱又称人间地狱,可不是司法机构的正规班房,进去后不从你身上卸下点人体组织,别想出来。唐寅后来写到“身贵三木,卒吏如虎,举头抢地,洟泗横集“,但就这么刑讯,唐寅也扛过来了,打死不承认。徐经可就没这么硬了,受不了酷刑承认他向程敏政的家僮买题。程在诏狱里听到这个,立即向皇帝鸣冤,要求廷辩,就是公审,能到场的官员都要到场旁听,结果这次审理一上来徐经就翻供了,说前面是锦衣卫屈打成招,他只做过“以币求从学”,就是花钱请求跟随程敏政学习,其他的什么都没做过。这么一来结不了案,三人买题卖题的罪名显然不能坐实,加上程敏政文官宗师的地位,桃李满天下,好多大官都是他的学生,替他向皇帝施压,孝宗没办法,只得把这三人无罪释放,可另一派又不干了,说你这么处理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举子们充满愤恨和期待。孝宗左右为难,最后采取了一个智囊的建议,轻惩数人,成全大体。给程敏政的处罚是,虽然你没有卖题,可你这么德高望重的文官领袖,竟然收钱给唐寅的老师写饯行文?行为太low了吧,致仕去吧!徐经和唐寅,虽然没有作弊没有买题,可你们仗着自己有钱,上的起程敏政的补习班,开小灶,也不避嫌疑!招来妒嫉和非议,赖谁呢?“临财苟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遍招物议“(这什么罪名),还有,你们“汇缘求进“,就是说你们太在乎名利了,太求上进了,为此什么都顾不上了,避嫌竟也不顾(这罪名就更奇葩了),所以你二人士籍除名,就是取消读书人的身份(没这身份再也不能参加科举了),去各自的乡里当文书小吏去吧。最后,那个挑事的言官华昶,也滚到南京太仆寺当小官去吧,别在让我听你的聒噪。

震动朝野的大案,竟然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了,没一个大官倒台,和剧里的情节一样。如果看过剧里那个春闱案,就会发现这两个无论人物,经过,结局,几乎一一对应。剧中的卢世瑜对应真实的程敏政,结局都是被致仕,一生的英名烙下大污点。徐经和唐寅对应三位嫌疑人考生,程敏政的家仆对应剧中卢世瑜的老吏,都是保管考题的,审讯过程,嫌疑人一会儿一翻供,都和真实的春闱案一致。真实的徐经唐寅和剧里的太子一样,都高调接触考官,都不避嫌疑。另外,和剧中的一样,真实发生的那个也牵扯到了朝局的平衡与党争。

剧版的春闱案下回再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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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晚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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