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的幼年
我的幼年是被娇惯、宠爱、呵护至极、充满亲情的。
当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到处漂泊,我才会意识到这点。
有几年,我的舅舅在外读师范,他还没有结婚、成家、生孩子,家里就只有姥姥、姥爷和我。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在身边的日子是寂寞的,不像人家本村儿里的人有一大家子出出进进,可爱的一面就是姥姥、姥爷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我姥爷身材高大,本性随和,常常哼着信天游小调儿,一有时间就到外村、公社哪儿的走动。当然,到这些地方总是有事情要做的:磨面、到供销社买日用品,等等。他一定是喜欢极了孩子,到哪儿都带着我。
六岁前的记忆遥远着,但很清晰。
清楚地记着每一次我们到了那个二里地以外的供销社,办完事就中午了,姥爷就领着我到门口的饭店吃酱牛肉烧饼。我们也到另一个方向的村子,走很远的路、爬很多的山坡,环环绕绕的, 路边长着美丽的野花,只记得临行前姥姥叮嘱:“买些韭菜回来啊。”到那么远的地方,肯定不只是单买韭菜了。我记得那个村儿里有卖果丹皮,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每次,姥爷都给我买足量,吃不了兜着走。
也记得人们说我:“到哪儿都跟着。她姥爷到哪儿,都要跟着。”
走不了多远,我就走不动了,就要求背着、抱着。姥爷四处走天涯,就只好带着我这个累赘。
粘人的,也就是亲情的。
如果有什么事儿我不该那么做,姥姥和姥爷从没对我喊叫,姥爷总是慈爱地说:“猫儿,不能那样。”
我姥姥属于那种不擅表达感情的,一切的宠爱都在静静的行动里。而姥爷,是表里如一型,从不掩饰对我的喜爱。
他会摸着我的头,怜惜地说:“猫儿,又长高了啊。”带我走哪儿都骄傲地对人说:“这是我的外孙,最听话懂事的外孙。”我都上三年级、还是五年级了的时候,感觉自己很大了,回去看他们,姥爷走大老远的来接。该上坡了,姥爷问:“能爬得动吗?要不姥爷背着?”
或许,在他的眼里,我还是小时候的我。
曾看到有人说,小时候家里从不给过生日。我是多么幸运,因为每到生日那天,家里就热闹非凡的。穿新衣、扎红头绳,姥姥把我梳妆打扮好了,红枣饭、炸油糕,我在“又长一岁了,要长高了”的期望生中,被轰轰烈烈地庆祝着。
姥姥、姥爷所在的村子,都住窑洞,是北方农村很穷的村。但家家户户住得很宽敞,就像每家一个四合院。我姥姥家,除了我们住的窑洞套窑洞,三套间,院子里还有东房、西房,这些是砖房,也都是套间。那时候不通电,也不通公路。平日我们点煤油灯,过年才点蜡烛。主食早饭小米饭,就像大米饭那样,不是稀饭,再加炒西葫芦;午饭,一般是玉米面做的发面饼;晚餐,就是红豆稀饭,小葱拌豆腐,汤面。有时候也吃压面、凉面。
或许因为出生的时候三年困难时期已经结束,或许姥姥家总是丰衣足食,我不仅从来没有感受过贫穷的滋味,而且经常跟着姥爷到供销社买些小零食、到小饭馆下馆子吃。
不更事的我,哪里料到这种养尊处优、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福生活不得不结束了:我长到6岁时,得到省城父母兄妹所在的地方去上学。而我,对他们、以及他们的城市生活没有半点儿概念。
我一直以为: 姥姥、姥爷的家,就是我的家。
幸福的与否,实在不能以物质丰富与否来衡量。
哪里有宠爱,哪里就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