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风烈:西周篇》(二十)
第四章 仇怨难了
姬牧师携囚笼里的翳徒三大夫来到殷都时,受到文丁的热烈欢迎。商王率领王公大臣在王城门口列队迎接,并且给予姬牧师最高的礼遇:邀请他共乘王车,接受沿途臣民们的欢呼。欢呼的浪潮让来自黄土高坡的姬牧师产生微微的晕船感,好像酒上了头。
盛大的欢迎仪式仅仅是开胃酒,随后的颁奖礼才是正餐:那是季历一生中空前绝后的盛宴。
文丁在观礼的王公大臣和诸侯面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从季历的祖先弃和他自己的祖先契这对兄弟跟随尧、舜、禹三位大领导工作和战斗讲起,由弃和契这对兄弟加同志的关系,引申到大商与崎周间亲情的源远流长与友情的牢不可破,跟着表扬了季历的诸位先辈一直到公亶父。文丁提到公亶父当年被匈奴、戎狄所迫逃离豳州的往事,为季历对戎狄充满民族仇、阶级恨提供一个极有说服力的理论根据和情感依据。
最后文丁总结道:“姬牧师是个诸侯,但他不是个一般的诸侯。对大商的感情、对戎狄的仇恨,加上他的智勇双全,使他当仁不让成为诸侯的榜样!(以下省略八百八十字的点赞)基于此,本王决定表彰姬牧师的忠心与伟绩!有反对意见的请举手让俺瞧瞧。”
下面观礼的诸侯虽然勇不及姬牧师,但智力都还可以,所以没有一个人举手反对。文丁回头对季历说:“看看,姬牧师果然众望所归啊!”,只见季历红光满面,笑容荡漾在眉梢、嘴角,即使在躬身说“不敢不敢”时,依然显得伟岸、挺拔。文丁抿抿嘴唇,心想:这家伙好强的气场啊!文丁故意不说“平身”,看季历一直低着头,他心里好受些了,拖长声音说“姬牧师平身”。
文丁命侍酒呈上给季历的赏赐。奖品是一种特别的酒器,叫圭瓒(ɡuī zàn),用来舀酒,圭玉为柄,头部是青铜制的圆筒。这种酒器制作精美,造价不菲,就算你有钱造得起,你也用不起:如果你不是获得商王认证的王公贵族。
有酒器自然得有酒,而且是能和圭瓒匹配的:秬鬯(jǔ chàng),这个听起来古怪得像是火星文的酒,以黑黍和郁金香草酿造而成﹐听起来就可口得很。我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哪家酒厂山寨这个秬鬯酒,它可比什么“孔子家酒”资格老太多了。当时的秬鬯酒是王室特供, 用于祭祀神灵、死去的先祖及赏赐活人:功勋卓著的诸侯,普通人不得喝此酒,更不得山寨此酒。
季历看到尊贵的酒器和酒,心花怒放,他知道酒器与酒不过是前奏,好戏在后头。当“好戏”的大幕拉开,季历仍然被戏码惊呆,他没想到戏码会这么重!
文丁封季历为“九命伯”!从“牧师”到“九命”可谓一步登天。“九命”是九等官爵的顶级,称九命。上公九命为伯,王之三公八命;侯伯七命;王之卿六命;子男五命;王之大夫、公之孤四命;公、侯伯之卿三命;公、侯伯之大夫,子男之卿再命(即二命);公、侯伯之士,子男之大夫一命,子男之士不命。人比人气死人,子男的士即子男之卿的家臣连命都没有(不命),太过分了,这是名副其实不让人活了。至于普通的老百姓,从懂事开始就应该后悔被生下来。
季历一跃在三公六卿之上,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此以后季历就不再被称为“周侯”或“邠侯”,而叫“西伯”,相当于殷商西部战区的总司令,统管西部各路诸侯。
季历在殷商的地位,甚至比其著名的先祖弃,即后稷在舜和大禹朝还要风光。后稷被重用之后,也就在大禹朝任司农,地位在皋陶、伯益和后夔之下,和其同父异母兄弟契不相上下。
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孤立系统自发地朝着热力学平衡方向──最大熵演化。季历就是个孤立系统,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当热到某个程度后,温度一定会降下来,就算你是最红最红的红太阳也没用:太阳最终将坍陷成一个无限黑暗的黑洞。
当时的季历以为自己是颗太阳,对此文丁有不同意见:文丁认为自己才是红太阳,其余人等只能是太阳的卫星。文丁其实是对的,太阳以其体积及热力成为太阳,文丁以大商的实力成为众王之王。
文丁绝不愿意有另一颗太阳和他争辉。一山尚不能容二虎,同一片天空怎能出现一个以上的太阳?!远古时曾有过十日并出,结果九个太阳被活活射死,文丁对这个构思相当满意。
文丁决定仿效一下后羿,他当然不会像后羿那么粗鲁,直接把九命伯当成九个太阳给射死。文丁很斯文,为了不让季历成为当空烈日,煞费苦心。其实说起来,倒也简单,软禁而已,不算“双规”,因为季历确实没啥好交代的,除了交代打了多少胜仗外,没啥好交代的。整个崎周都是他的,所以不存在贪污浪费;三妻六妾在当时名正言顺,固然“情妇不少”,但怎么也构不成腐化。
文丁的做法后来被新加坡学去了,叫“高薪养廉”。文丁不需要季历“廉洁”,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用高爵厚薪、美酒、美女一直把季历供在殷邑,让季历“乐不思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