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甜蜜蜜的糖糕,我至今也忘不掉
过年的时候要备的年货,除了扔在雪堆(后来雪下得少了,人们渐渐养成了把它们放在冰箱里的习惯)里的鸡、鱼、猪、牛、羊肉;用大铁锅蒸的一面焦黄的蒸馍、镶嵌了红枣的枣花馍、红薯红豆包子;就是各种油炸的东西了,比如糖糕。
炸出来的糖糕油汪汪、香喷喷的,又便于储存。
这是所有儿童都喜欢的一道食物,通常是奶奶或者妈妈去烫面,奇怪总记不得男性长辈都去了哪里……这个世界男人的确是有更多的自由。
怎么叫烫面?先要把面粉放在瓷盆里,我看那瓷盆至少用了二十年,仍然干干净净的,一丝裂纹也没有。一边用筷子搅拌面粉,一边淋入滚烫的沸水,等面都被烫软了、成一团团的了,再加进去一点点油,开始和面。
奶奶或妈妈的手不嫌烫的吗?可是那看起来滑腻、白嫩、软乎乎的面团着实诱人啊,手感应该很好吧……
所有的小孩子都想摸一把,当然都会被禁止——瞪一眼或者一巴掌打下去,阻止无知无畏的小孩子对粮食不敬。
在家长准备年货的时候,成绩好的孩子会做出乖顺的模样,自觉地丢开书和作业本,带着年龄小一些的孩子东走西逛,拿着能发射塑料子弹的假枪突然一个转身“biu!biu!”,然后递给小一点的孩子玩,自己折下一根树枝咬在嘴里,皱眉凝神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好的面,要搋成软硬适中的面团,分成小剂儿,每个的大小以能被松松地握在手心为准——其实就是没具体的准头,可是各家的糖糕做出来都几乎一样大,你说怪不怪。
接下来,把每一小剂儿捏成小圆饼,包进去白糖或者红糖,糖里面得稍微掺一些面粉,不然遇到高温很容易溢出来。然后包拢了,团成圆球再轻轻拍扁,锅里烧热了油,丢进去炸至焦黄。
孩子们的鼻子比猫还灵,热油和糖的味道随着冰糖似的冬天的风飘到院子里,孩子们从河边、院子外的街道上、雪堆旁回到厨房,几个已经炸好的糖糕摆到“白案”专用的案板上,呼呼冒着热气,机灵鬼们用牙齿咬下一小口,让糖糕开口散热,里面的糖汁成了浓浓的浆,几滴流到案板上。
冒冒失失的小家伙则用手一把攥住糖糕,被烫得又笑又叫,糖糕被准确地扔回案板上,溺爱孩子的大人用刀把糖糕切开,因为糖糕的外壳被炸得焦脆,面和糖之间有了空隙,汩汩热气从里面冒出来。
大人忙别的,小孩子看着等着咽着口水,哥哥姐姐看着实在不忍心,就把自己的送到小的嘴巴前面给咬一口。这一口咬得,又贪又狠又不舍得,咬下来嚼在嘴里,一双眼睛看着哥哥姐姐的表情,直盼着听见“全拿去”的话。
糖糕的外皮咬一口焦脆有声,要趁热吃,放凉了就软塌塌的了。因为用的是烫的面,所以包着糖的外面一层软糯黏牙,和糖相接的地方又是一层脆壳,里面是一兜糖……
满满的一兜糖啊,又用油炸,这奢侈甜蜜的做法,是把年当天大的事儿过了,这样的食物是人想象力的极致。
现在做糖糕的人少得多了——落伍啦。我在春节热闹的大街上给小侄子买过,他咬了一口,一双眼睛看着我的表情,“不吃了。”他说。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