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LA II]印尼风味香蕉叶 巴東三巴有辣醬
我有位朋友惧辣惧到走火入魔,凡谈辣色变,乃至还“发明”出一整套理论来“证明”辣对人体乃至人类有害,甚是有趣,只是他的那套理论逻辑无法自洽,以后有机会我再专门拿出来和大家聊吧。
我不怎么能吃辣,或者说我吃辣的水平在“叶公好龙”到“蜀犬吠日”之间吧,反正别说吃了,就是想起辣来,我的头皮都会冒点小汗,所以这篇文章严格地讲是“挥汗而成”。
然而我却为了一碟辣酱,去了同一家店三次。
我们先来说说这碟辣酱,说是碟,它只是做在一个塑料的小盏中。一眼望去,很是好看,上来的时候,一半是红的,一半是绿的,油光锃亮,红色的一边,红得很正,给人一种类似番茄的感觉;绿色的部分,是常见的青辣椒色,仔细看,当中有几块类似于白洋葱的小片,由于切小了,分辨不出到底是white onion还是spring onion,但感觉上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这一碟东西是拌饭用的,但实在太辣了,我没有胆子来拌饭,只是蘸着吃,很是鲜美,有淡淡的咸味,估计辣椒事先腌过,不过应该是曝腌,就是快速的盐腌,否则色泽不至于如此鲜艳。青红二种辣椒都是刴碎的,不见有蒂,但见有籽。辣酱浸在薄薄的一层油中,使得蘸食的话,被沾到的辣酱少一点,否则我肯定不行了。从头到尾,一小盏辣酱我大概也就吃了十分之一的样子,然而感觉得是鲜美,很“下饭”,以至于我后来又去了一次、二次。
我是无意中找到这家店的,那时我正好想吃“叻沙”,于是搜“laksa”,可是那边周围没有,谷歌就给了我这一家——一家印尼店,可能谷歌认为东南亚店都差不多吧。
说到印尼,我熟,熟到我只要一到雅加达,必出大事,回不去。
第一回去雅加达,在市中心,最最市中心的那个六路交界路口还是八路交界路口的酒店(其实只是个五岔路口),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迷迷糊糊就去了办公室。一到办公室,被告知当天不用干活了,因为有针对美国人和美国标志物的恐怖活动,说是万豪酒店被炸了,炸弹放在车上,车停在地下车库,结果炸得顶楼的玻璃都碎了,想想看,有多厉害。
结果呢,美国政府决定把住在美资酒店的美方人员都撤离出来,我就被送回酒店,打包、退房,然后给送到了一个超级豪华的“所在”,好象也算是个酒店,但是并没有招牌,房间大得出奇,墙也不是刷的墙,而是石头墙,整块的光滑石壁,房子是在一个超级大看不到边的花园里,反正出入都得靠车,所以到底是有多大,我也没搞清楚,至于那个地方到底在雅加达的哪里,我至今也不知道,只记得那个地方的大堂里放着一种很好看又很奇怪的植物,一盆子,黄黄的,长得象扁桔子,皮却又是光滑的,每只上面还长了几个疙瘩,很可爱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
那家酒店是我住过的最豪华的酒店,给我的感觉就象是上海的西郊宾馆那样;最后要不要结账我忘了,应该是没有,因为我的出差津贴估计承担不了那里的价钱,虽然住得起Ritz-Carlton。后来的故事那就越发惊心动魄了,暂时还不能公开,等时机成熟可以写本薄薄的书。
第二次去雅加达,也是出差,这回印尼倒没出什么事,只是我的回程是经曼谷至清迈再从清迈回上海的,我去了无数次泰国,却未曾踏足清迈,总有个遗憾,于是打算借机去一次。然而我甫一降落雅加达,海那边的曼谷就发生了红衫军占领机场的事件,我去不成曼谷啦!去不成曼谷就去不了清迈,无法踏足清迈倒也是小事,然而去不了清迈就回不了上海,那可是大事,我可不想流落在一个穆斯林国家天天听五次唤拜塔的大喇叭啊!我得找条路回上海去,于是我去了巴厘,虽然没有离开印尼,但好歹巴厘不是穆斯林的地盘了,我还去旧皇宫对面的Ibu Oka吃了烤乳猪,对的,就是安东尼·波登(Anthony Bourdain)在最早的节目中介绍的那家,原来那么远,如今斯人仙去,更远了。
在印尼吃了不少的东西,从街边摊到超豪华的场合,都吃过,东西虽然大多“乱七八糟”,倒还是留下不少的记忆和回忆。
记得,与印尼的同事在雅加达的市内去华人才去的地方找猪肉吃,同事是华人,国语粤语闽南语都不会。
记得,还是那位同事,她的驾驶员每天要在楼下停车场晒一天,因为印尼治安不好而劳力又便宜,所以女人一般不自己开车,上下班都有专用的司机,办公楼下有一大群私家车的司机每天在那儿自生自灭。
记得,还是那位女同事,有次跟她回家,还是那个司机开车。很远,在乡下,一幢破破的楼,老的中国式建筑,客堂间很暗,条案上供着大大小小黑白的彩色的照片,她告诉我,刚才开了半小时的田都是她们家的。
记得,还是那位女同事,去吃蟹,问我喜欢吃“肉”还是“膏”?我一想,大闸蟹的膏多好吃呀,于是就说要吃膏。结果上来二只海蟹,个头倒也不是十分大,打开一看还真“全是膏”压根“没有肉”,结果二只蟹吃得我“闷”脱“墩”牢。
记得,另外一位男同事,极力推荐我去吃鸭,他说鸭叫“bebek”的样子我至今都记得;他还说那家吃鸭的店是巴厘特色。
记得,还有一位男同事,是雅加达办公室除了前台之外的另一位非华人,他吃饭是不用筷子而用手的,本事很大,用手拿米饭蘸酱汁,照样吃得干干净净。
记得,印尼不管大店小店,点完了菜都会配一片很大的龙虾片,很大很厚很脆,他们管这个叫“cracker”,街边摊的话,是放在一个大瓶中让客人自己拿的。
记得,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放在香蕉叶上的,香蕉叶放在盆子里,上面再放菜,香蕉叶碧绿,煞是好看。
对的,香蕉叶,好象香蕉叶才是印尼菜的代表啊!在洛杉机的这家小店,我面前的食物被包在了新鲜的香蕉叶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上来的时候,是一个盆子,盆中是一包用橡皮筋松松紥着东西,最外层是一张油纸,油纸里面是一团用香蕉叶包起的玩意,油纸一边是个塑料小碟,就是本文一开始说到的辣酱,这道东西的辣酱照理是应该混合在香蕉叶里面的,老板娘在点菜时问我能不能吃辣,我犹豫了一下,就变成分开放了。
打开香蕉叶,是一团看着黏糊糊的淡褐色“浆体”,说是固体有点湿,说是液体又太成形。这算是什么东西啊?叫花鸡?我点的东西叫“Padang Banana Leaf Rice”,中文叫什么?“巴东香蕉叶包饭”?巴东是印尼苏门达腊最大的城市,据说美食很有特色,当然,你若用“巴东风味”来代替“印尼料理”肯定有失偏颇,就象“川菜”不能代表“中国菜”一样,管它呢,只有“新加坡风味”可以和“新加坡料理”划等号,不是么?
先让我来看看面前的家伙,圆柱形般大大胖胖的一条,一边可以看出是米饭,另一边是糊状的东西,当中深色的看上去象是肉,和肉在一起的绿色的,应该是某种蔬菜。
那深色的东西真的是肉,牛肉,不但是牛肉,还是牛肉干,很硬,很费牙口;很香,但还是觉得硬。把那团东西分开,里面有一个鸡腿,一团已经发黄的新鲜蔬菜,还有几片新鲜的牛肉,算是椰奶牛肉,对了,还有一只鸡蛋,一只浅炸的虎皮蛋。
东西很热,热气腾上来,有非常明显的特殊的清香,应该就是香蕉叶的味道。虽然一团糊糊的东西,看上去很一般,吃起来倒是不错,店家用盐很薄,所以蘸些那个辣酱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不知道该把红绿二色的辣酱拌起来吃,还是分别蘸一点吃,那个辣酱相当辣,也很鲜,好在是浸油薄油中,因此每次沾到的并不多,不至于太辣。
里面的蔬菜是什么东西,我没有吃出来,可能就是普通的青菜罢了,已经烤烂了,看不出形质来。蔬菜可以吃出椰奶的味道,估计事先用椰奶煮过。
东西很“糊糟糟”,但是很热很香很有风味,是一次不错的尝试,特别是那是炸得不透的虎皮蛋,居然倒是很入味,浅浅的咸味,再蘸一点辣酱,照样吃得我满头大汗。
第二次去吃,我还是想着那塑料盒中的辣酱,于是点了道“Jackfruit Curry Mix Rice”,我吃过泰国的红咖喱绿咖喱黄咖喱椰奶咖喱,但从没想到过菠萝蜜也能用来做咖喱,于是就点了这道,跟老板说好,要另附上次的那种辣酱。对了,账单显示这种酱叫“Sambal Badang”,可以音译成“巴东三巴酱”,我以后会把它复刻出来放在《下厨记》系列中。
菠萝蜜咖喱饭也是放在一张香蕉叶上的,一张滚圆的芭蕉叶,只是没有包起来。一边是一团从碗里扣出来的饭,有豆腐,有鸡腿,还有一小堆煮过的菠萝蜜,当中是二个半只的“铁蛋”,对,就是中国火车站都有卖的真空包装的酱油蛋,一如既往的入味,不容易,不知道他们买的现成的还是自制的。咖喱味道挺不错的,但是丝毫没吃出菠萝蜜的香气,也许人家压根没有把菠萝蜜放到咖喱里,亦未可知,一旁烧熟的菠萝蜜,也只是中规中矩,没惊喜也不至于是败笔。其中的豆腐很有趣,大大的一块,当中的气泡很大,大到我以为是用豆浆和蛋一起蒸出来,口感却也不老,没准还真是有蛋在里面,我以后也可以试着改良一下老豆腐。
第三次我又去了,就是想念那个蘸酱,这回老板娘没有来点菜,服务员给点的,那天人很多,边上的老外点了一种面,看着很漂亮,于是我点了“Javanese Fried Rice Noodle”,这回叫什么?“爪哇炒米粉”?也只能这么译,爪哇是印尼的一个岛,也是印尼最出名的一个词,过去中国把菲律宾叫吕宋,把印尼就叫爪哇。Java还是二种语言,第一种是人类语言,我所知的只有我已故的好友加导师Catherine Houghton会;第二种是计算机语言,我好多朋友都会,我自己也会一点。
这回的炒粉,服务员坚持不肯给我辣酱,我事先和她说的“spicy seperated”变成了一瓶是拉差(Siracha)辣椒酱,而“Sambal Badang”服务员坚称是配饭才给的,好吧,弄不过你。
那盆炒米粉,相当好,火候极其到位,其中的细杆小青菜,是我吃到过最嫩最脆的,米粉有弹性有嚼劲有“镬气”,与“星洲炒米粉”最大的区别是后者有韭黄而这种没有。
没有吃到辣酱,有点遗憾,不过好在我的理念就是吃不到自己做。这家店还有一个好处是一边墙上都是食材和调料,俨然一个小型的超市,有不少东西可以买来尝试一下,变变风味也是不错。
我在货柜上又看到了cracker。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把本文前面提到的那种神妙植物放到了网上询问,朋友说那叫“乳茄”,又名“五代同堂”,有毒,可去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