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我心中的书香之港
在大陸的时候住香港隔壁,過口岸即到,或羅湖或福田或皇崗或深圳灣每一個口岸都灰常方便(那時還沒有高鐵)。於是,逛香港成了家常便飯。現在我的抽屜裡還有兩張八達通。
而令我最向往和喜歡的就是香港的書店了。三聯書店、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书店都可以淘到我中意的好書,皆因為这些好書平时很难買到,因而顯得彌足珍貴。香港的書籍價格偏貴,一般都在百元以上,但我不管那麼多,依然我行我素,该出手时就出手。除了吃的东西不能马虎以外,對我來說的,出手闊卓的就是購買書籍了,而穿戴的東西排行老三。
每次去香港購物,首先是逛書店,其次就是買藥、保健品和奶粉等,很少買服裝和奢侈品。
尖沙咀、中環、旺角、油麻地佐敦道的書店都去過。經年過往,相信這些地段的路面和書店,都印下了我的淺淺的執著的足跡。
油麻地彌敦道450號的中華書局,對於我來說特別便捷,出地鐵口過馬路即到,而它的隔壁就是可以買到藥品和保健品的“萬寧”,再往前走幾百米就是“價真棧”,這個食品連鎖店可以買到價廉物美的进口奶粉和巧克力等食品。我從深圳出發直奔油麻地彌敦道,三點一線,購完即回,只需要大半天的時間。而每次往往是在書店一呆就是兩三個小時,書店不大,總共兩層樓,但書的種類卻很多,內地的港臺的歐美的日本的應有盡有,我會站在書店浏覽新聞和趣聞、勵志類的人物傳記以及短篇小說和散文隨筆等,然後選購一些文學藝術經典、心理學最新研究、歷史與基督教等書籍。
最初去香港不是和家人一道去就是與朋友搭伴前往,可是家人不是上班就是上学,沒有我這個教書匠自由,而自己每次在書店待的時間過久,也不好每次邀約朋友去了。於是索性獨來獨往,自由自在。
吃完中飯從深圳出發,購物完畢走出商店已是燈火璀璨了。在附近找個茶餐廳點個鮮蝦雲吞面,來一杯浓香的港式奶茶,然後滿載一船星輝往回走。如果遇到乘客太多就打卡特等車廂。坐在安靜清潔的車廂裡,定一定神,抽出一本新買的書來细嚼慢咽,一個小時就不知不覺過去了。
每一次回大陸在口岸過關的時候,都看見熙熙攘攘的不堪負重的內地客人,他們的背包和拉杆箱里裝滿了物品,而且在即將離開口岸的免稅店他們會抓緊最後時刻大淘一通,這個時候,我會在心底發出幾聲長長的歎息。唉,到底在什麼時候人們(包括我自己)才不用這麼淘神費力地從大陸湧到到香港這個彈丸之地購買物品呢?
每一次買到特別喜歡的新書,我都像孩提時過節那樣要興奮好幾天,因為假節日又可以美美滴享受一番了。一杯咖啡,一曲舒伯特,一本好書,那真是神仙般的時光。
此外,令我十分享受的還有香港一年一度的國際書展。最後一次參觀香港書展是四年前的仲夏。
一年一度的香港書展在香港會議中心舉行,這是香港夏天的盛事。2016年的書展擬定7月21—26日。展覽前夕我剛從美東回國還在倒時差,所以我選擇了最后一天26日去参观。
那天清晨太陽就早早露面了,然後,越來越烈,白晃晃的陽光讓人退縮。朋友們害怕中暑,畏懼前往,但我在幾經猶豫之後還是不甘心,想像着那些琳琅滿目的心靈雞湯,到底不忍放棄,上午九點多鐘,我頂著烈日出發了。
参观者接踵而至
好书太多,应接不暇。我隨心所欲地在展廳逛來逛去浏覽,直到饑腸轆轆肚子提抗議了,才去排隊買速食吃,吃完接著浏覽,不知不覺就是下午三點半了,突然記起還有龍應台的講座,於是连忙趕到演講現場已經開始好一陣了。還好,後面還有座位。
臺灣作家龍應台那天講座的主題是“幸福可以透過努力嗎?”我總覺得後面還是否應該加上一個動詞,这句话才算完整,比如實現或改變等。也許是臺灣人講話的習慣使然吧,不去糾結細節了。
龍應台是我很喜歡的作家。她的《野火集》,《大江大海1949》等歷史政論篇,筆鋒之犀利,觀點之敏銳,看似出自一個熱血哲思男兒的大手筆,而她的《親愛的安德列》、《孩子你慢慢來》、《目送》充滿了令人盪氣迴腸的濃濃親情,那是作為一個女人,或母親或女兒的萬般柔情。
龍應台用自己在在歐洲的見聞為論據,對演讲主题進行了探討。以此說明幸福感是可以通過個人行為來提升或降低或詆毀,換言之,幸福可以通過個人努力來改變。即便在納粹統治時期也是如此。她講到這樣一個故事,第二次大戰期間,她閨蜜一家住在波蘭,家裡開了照相館。有幾天生意特別好,人們排著隊照全家福,他們深信這場戰爭會造成妻離子散,所以全家人合個影留個念想。這些人當中有德國人和波蘭人,有些德國人居高臨下地命令波蘭人站到後面去,閨蜜的父親上前制止他們的野蠻行為,說你們如果不按秩序排隊照相,那麼我就關門了。龍應台認為照相館老闆這個小小的舉動,改變了當事人的內在感受,無疑提升了波蘭人的幸福感,降低了那些德國人的幸福感。以此說明幸福感的建立和改變與個人的努力有關。由此讓人聯想到,作為一個國家的首腦人物的理念和舉措對於一個民族的幸福感有著何其重大的影響作用,比如華盛頓、林肯、希特勒、史達林、毛澤东……
龍應台在與讀者交流的時候談到不會傾聽的行為非常可怕。不會傾聽的人,會導致與朋友之間的隔膜,不會傾聽的政府會導致社會矛盾,國家之間不願傾聽,會導致戰爭。
在談到如何看待大陸不如人意之處時,龍應台說,每當她聽到身邊的臺灣人罵大陸人不講文明,上車不守秩序,隨地吐痰……她就會對他們說,你們想想六七十年代的臺灣,想想臺灣人是怎麼走過貧窮和混亂的?大陸的文明需要一個過程,或許幾十年,也看或許幾年以後就不一樣了。透過此番講話可以看到龍應台個人品質中的誠實和包容。
龍應台說,三十年前臺灣人的夢想就是發表任何言論都不必心存恐懼,三十年後的今天臺灣人的夢想實現了,現在的臺灣是要處理好自由和自律的關係問題。
有一位來自深圳的女聽眾提問道,在現實社會中有規矩有野蠻,真不知道守規矩的人如何對待野蠻行徑?龍應台以第二次大戰期間歐洲知識份子對待法西斯的態度來加以說明自己的觀點。她說當時的知識份子的態度分為四種,一種是對抗犧牲,一種是妥協,一種是幫兇,一種是選擇離開。不同的知識份子在野蠻行徑面前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和決定。
龍應台說她非常憂慮兩岸三地無論那一個地方的極端的愛國主義和極端的民族主義。如何讓華文世界更繁榮、更開放、更自由、更幸福,更和平,更開闊,如何理性對待對方,這是我們今天所需要做的,每一個小小的自我都是可以點燃一根小小的蠟燭,去照亮身處的黑暗的房間……我想这大約就是龍應台選擇寫作的緣由吧。
時間在投入與默契中悄然滑過,聽眾還沒有過足癮,演講就拉下了帷幕。
這一天,我見到了喜歡的作家,聆聽了非常有意義的講話;我飽覽了各種各樣書籍,還帶走六件寶貝。這就是幸福!當我走出展厅,来到天橋上的時候看到天是那麼藍,雲朵是什麼可愛,感觉夏日變得如此的涼爽。我很慶倖自己上午沒有放棄了参观打算,否則我就缺少了一次體驗幸福的機會。
今年的7月在經久不衰的新冠病毒的伴隨下不期而至。始于1990的香港書展還會如期舉辦嗎?今年在那裡舉辦講座的作家是誰呢?
而我,多麼想再次享受那種少有的幸福啊。帶著不是家鄉也似家鄉的思念,深情地遙望我心中的書香之港,不知不覺,眼裡噙滿了熱淚。
我的六件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