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札记 2-2 天凉

早预报了要来台风，台风在这样的日子里就是希望，雨水总带来降温。可日复一日，温度依然持高不下，令人想要痛扁做天气预报的，一释酷热带来的积怨。希望破灭是残忍的。傍晚散步，看着微红的天边，明朗的星月，就晓得前面又有一日的艳阳高照。

今日凌晨有细微的凉风，日头也迟迟不出，料不到在温城让人郁闷的现象在这儿却给我慰籍。虽然昨日又受骗一次，预告降温至二十几度，结果却稳固于在三十五点四，居高不下，立于路边树荫里等车的我背后汗水悄悄蜿蜒而下，湿了衣衫，今天还是期待。

清晨睡在床上读胡兰成的《今生今世》，是怎样的奢侈。开头几篇，他写得也是居于江南的趣味。记录于彼时的回忆，彼时文字特有的韵味，少时乡间的乐趣。在时日空间里徜徉，偶尔一丝掠入的清风抚摸我，我不禁又要感恩，能够如此享用今日，简单的愉悦。

天暗暗的，我一直期待雨。那种我喜欢的夏日暴雨。厚重乌云低低的，意欲催城，闷热抵抗着，顽强向外膨胀，无限的张力当中人静静等待。当大风起时，就去站在檐下，烘热的空气转动着，树木摇动身姿，云愈来愈暗，伊暗如墨色时，风迅疾地穿堂而过，有了凉的暗示。门外巨大的雨点滴落，砸在高温的水泥柏油地上噼啪作响，微含灰尘味儿的热浪上升，是我熟悉的气味，是这种气势，氛围的部分。只在这一刻有。我屏息等待几分钟后的倾盆大雨，以及随之而来的清凉。透心，彻底，一种我挚爱的释放。我总是候好这一刻去站在门口，静静享受。两年前回来那次是在一家火锅店，刚点了菜就去了门口，亦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女儿的嬉笑。她小时候刮台风时家家闭户，我却抱她在大窗子前，敞开了享受大风，两人兴奋得哈哈大笑。她还记得，所以我不怕她嘲笑。

人生里我也喜欢这样的时刻。倾情。

只是这样的时候愈来愈少。人慢慢老去，情感形式亦不再相同，却总是一样真挚。

就像我期待降温，一心想着那场暴雨。不过早晨过去，雨竟迟迟不来，天光居然渐亮，云薄雾淡，太阳好像要露头，甚至风也歇了。可是，温度依然降下来。

原来，降温亦有其他的方式。正如生活，正如爱情，正如诸事。这令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