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随笔 （30）智慧的选择

“归去来兮”随笔 （30）智慧的选择

快乐玉子

 

大海捞针，好不容易找到当年兵团农场的老战友，中学的校友，六安皖西汽配厂理论小组的老朋友小肖。昨晚通完电话，激动得觉也没有睡好。约好今天在南京东路的步行街见面。

我早早到了。坐在路边的长凳静坐闲望。

南京路的步行街是上海最闹忙之地，四面八方的游人慕名前来，忙不迭地挤在步行街的标牌下照相。人太多，又没有耐心等待，匆匆忙忙只为留下“到此一游”的身影。那照片里少不了互不相识的陌生面孔。

步行街当然没有公共汽车，但旅游车络绎不绝。花花绿绿的旅游车为原本已热闹拥挤的步行街添了更多人流。

步行街其实并不太适合散步，人太多太嘈杂。尽管喜欢热闹或清净，全凭各人的爱好和选择，但人挤人地推着走，缺了散步的闲情逸致。

居然一眼认出了彼此。一别二十多年，好像都没有太大变化。

老了老了，性情依旧。她还是那般清醒理性聪明能干，保持着不随波逐流的清高。

当年，同一列火车一起去兵团。听说因为她是革命干部的子弟，被分配在团卫生队。不用下地干活，多少上海知青羡慕的好工作。我有自知之明，出生于臭老九家庭的我，与时代的宠儿，不属于一个世界。

与她相识相知纯属缘份。她没有一点自鸣得意高高在上的傲气，相反，平易近人心性淡泊。应该有许多机会出人头地，而她最大的兴趣却是看书，一有机会就找本书看，一捧起书她会忘记身边的世界。或许书似一条红线把本不在一个世界的她和我牵在一起。

每次去团部都会上她那里坐坐。晚上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叽叽咕咕聊到深夜，那是个高喊口号的年代，一句不小心的话可能就会毁了一生。拥有一个肆无忌惮的聊天朋友实在难能可贵啊。

我告诉她，“我讨厌尔虞我诈鸡争狗斗，人与人之间争来争去，无聊。” 

她对我说，“最看不起那些口是心非的人，口口声声说扎根农村。我就不说。我肯定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说这些话时，我们才十七八岁。

上海知青纷纷从兵团农场调到安徽工厂后，多少人厌倦了疲惫不堪的奔波，在各自的工厂安安份份地找对象成了家。唯有她想回上海的意愿坚定不移。“我要为自己争取更好的未来，也想陪陪父母，他们老了，很孤单。”

她几乎发誓似地对我说，“不回上海，绝不谈恋爱。”

渺渺无期的等待最考验人的意志。眼见同个工厂的知青们一个个结婚生子，只有她孤独地护着自己的憧憬。为耳根清净，她告诉周围想为她牵线搭桥的热心人，“我有对象，人在上海”。有多少人能像她义无反顾地坚守住自己的选择？不得不佩服她惊人的定力。

“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如愿以偿回到家乡上海，找到心仪的工作，成家立业，在上海的一家医院一直工作至退休。

有人羡慕她，“上海事业单位的退休待遇比安徽退休的知青好了很多。”

是啊，她的人生正好应了农村人的一句俗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今日的舒适安逸离不开当初的执着和坚持。

觅一处清净的餐馆，点几个清清爽爽的小吃，听她叙说分手后这些年的风风雨雨。

酸甜苦辣几十年，人生充满艰难，她始终坚持选择符合自己天性的人生。

与婆婆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二十年。婆婆热情爱热闹，家里人来客往，亲朋好友不断。作为儿媳妇的她，逐渐练就一手做饭婆的好厨艺。

“我整整烧了二十年饭。”她说，“还要读书上班带孩子。”

婆婆拿出一笔钱，只希望能干勤快的媳妇愿意和他们永远住在一起。她选择了清贫和自由。自力更生省吃俭用，靠自己的努力攒钱买了房子。结果，她不仅享受独立轻松的小家庭生活，还收获了房价飞涨的惠利。苍天酬劳勤勉之人。

与国内大多数疼爱儿女的父母不同，她选择让女儿自力。

“我逼她独立生活，自己租房做饭洗衣服。被父母无微不至照顾的孩子，结果连谈婚论嫁都失了动力。”她说，“当初女儿不理解我的做法，好长时间对我不满。不满就不满吧，她应该学会独立学习长大。待她成家生子时，就能明白做父母的一番苦心。“

她的选择成就了她的女儿，孩子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

她不显山不露水却充满人生智慧的选择，让我想到身边的一些亲友。多少女孩被父母宠着惯着，期望觅一个如父母般宠爱自己的夫婿。不切实际的梦耽误了如花年华。岂不知谁也没有权利要求他人无私奉献无限关爱。父母夫妻或亲朋好友，人与人之间的正常关系是彼此的付出，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关系只能长久。

长长的一段属于她自己的故事，起起伏伏，所幸的是故事结局皆令人欢欣安慰。

“还记得那年我们一起回上海吗？”她笑着问我。

“怎么会忘记？“那是我知青生活中最尴尬的一次经历。

在滁县没有买到去上海的火车票，我们俩加上小张，三个女孩子买张站台票凭力气挤上火车。想去补票，火车过道拥挤不堪。那年头知青逃票比比皆是。懒得去挤。不补了，撞大运吧！

既然选择撞运气就由不得自己。碰上了霉运，被检票员查到了。三个老老实实的姑娘遇上这样的事，束手无策。羞愧害怕还有担心。如果罚款，口袋里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我们怎么那么倒霉，从来安分守己，就那么一次，还给抓住了。”多少年过去了，她还耿耿于怀。

我忍不住笑了，一直是选择正确的人难得错一次，刻骨铭心啊。

我说，“我们够有运气，车长看出我们是老实孩子，没有罚款。只是补了票。不亏啊。”

“哈哈哈。”两个老朋友笑啊笑，笑那青葱美好但也犯了许多错误的岁月。

重新回到步行街，倏忽便淹没在人流中。茫茫人海，漫长人生，太多的诱惑，太多的迷茫，太多的犹豫不决，正确的决择需要人的智慧。

*缅怀那些朝夕相处令人难忘的日子，谁说岁月无情？回忆曾经的往昔，感叹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