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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岁月(十一)结伴探刑场 受刑者谁

北平岁月(十一)结伴探刑场 受刑者谁

博客
北平光复后,住在附近几个杂居四合院里、常在一起玩的五、六个小伙伴,都已经是9岁、10岁上下了。永靖会馆里,有我和韩顺清(小四),有时带上我弟弟,隔壁院子的郭小五(还真不知大名),对门院里的刘殿平(二丫头),还有也住附近的刘宝华。
 
那年头,住独门独院的多是有钱、或有地位的人家,大门常闭,不会让自家孩子和街上的孩子一起玩。
 
不管家里的日子有多穷、多苦、多愁,男孩子总还是要玩的,年龄增长,活动范围也随之扩大。把日本人赶走以后,家长多少还是放心了一些吧。
 
这几个孩子家境不同,脾性不同,平时各有各的玩法,有时侯也在一起玩,一起出行逛古城。
 
我家,在父亲有工作的时候,经济条件还可以,一度还有过佣人,主要是照看我和弟弟。1942年开始,父亲好几年没有工作。那年我六岁,开始记事了。从此,母亲在宣武门外城墙根摆地摊,变卖家中物品,有时候也买些便宜东西来卖,换些钱买粮食,养活一家人,日子越来越难过。有多难?记得还在日本人统治的时候,我们晚上睡觉就只能盖棉花胎、破棉絮了,因为被面和被里也都被妈妈拿去卖掉了。到1947年夏天,我和母亲最后一拨离开北平的时候(1946年,父亲先去南京工作),家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真正是家徒四壁。我小时候玩弹球、纸烟盒等,大一点了,放风筝,跟小伙伴瞎跑、瞎逛,都是不花钱的玩法。
 
韩小四家,他二哥在沦陷期间为避祸离家以后,一直未归,下落不明。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半瞎的母亲。小四不能上学,做了报童,挣钱养活自己和韩大妈。他每天一早拿报,到前门附近去卖报。也因此,他手里经常有些零钱,也可以自主花些小钱。他买了一个铁环,早晨出门的时候,把铁环挂在脖颈上,卖完报纸以后就滚着铁环回家,自得其乐。卖报之余,他也会到窑台,或是什么地方逮些蟋蟀、蜻蜓等,卖给小朋友,换一点钱。记得我曾跟母亲要了点钱,向他买过一只蜻蜓。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想跟小四去前门看他卖报。他教我吆喝,并分了10份报纸让我卖卖看。结果,等他把手里的报纸全卖完了,我连一份也没卖出去。看来,卖报也是有门道的。
 
小四说,他曾经想在卖报之外,下午上街给人擦皮鞋,再挣点钱。准备了一个小木箱子,放些鞋油、刷子、擦鞋布等要用的物件,上街干活去了。没做多久,就有人过来干涉,大概意思是说他不懂规矩吧。他说,做这些事也有行规,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唉,一个10岁的孩子,没条件上学读书认字,却不能不知道“行规”。
 
对门院里的刘殿平,和我一个学校,也在梁家园小学读书,年龄比我们大两、三岁,也高几个年级。小学毕业后去了哪个学校,没印象了。他父亲是拉房縴的(经纪人),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玩得也高档一些。他家养了一缸金鱼,还养了几只鸽子,小伙伴们都非常喜欢,羡慕不已,都想把鸽子捧在手上玩玩、摸摸。为了给鸽群指示家的位置,他需要一些红色的砖头(区别于房屋建筑的灰砖),放屋脊上,作为地标。我们每人就屁颠儿屁颠儿地帮他从工地上搬回几块,就够了。他还给鸽群中领头的鸽子装上鸽哨,我也学会了,后来在老家养鸽子的时候山寨了一把。刘殿平的其他玩具也都比较新颖、高档,如弓弩,抖空竹,。。。等等,有些玩法含有科技成分。
 
有一天傍晚,他到我们院里给大家表演了一个花样。他用一小块棉布包了一颗卫生球(樟脑丸),用细铁丝把口扎紧,再绑牢在一根绳索顶端。隔着棉布,用火柴可以把卫生球点着,火焰像是从棉布里冒出。他手持绳索挥来舞去,火焰上下翻滚,甚是好看,就是味道太冲了。直至火灭,小布包里的卫生球已经烧成灰烬,包卫生球的棉布依旧完好,只是有些变黑。我当时想不明白,后来懂了。
 
刘宝华,另一个院子的,好像比较谨慎、胆小,也可能家里管得严些,他有时也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郭小五,在宣武门里的教会学校上学,他对城里城外的街道、交通都比较熟悉,消息也灵通。可能因他爸是开饭店的,比较忙,管得少,他的自由时间也多。特别是周末、假日的时候,他老想跑出去玩,拉不来别人,就常常把我拉上做伴。回想起来,这些伙伴中,我跟郭小五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最多,跑的地方也最多。

那段时间,母亲要去摆摊卖东西,父亲常到琉璃厂的商务印书馆等处看书,好像也给他们写书什么的,我放学后相对自由。但我一个人不敢乱走,一是不认路,二是怕被“拍小孩”(那时流传,有坏人用迷魂药,往小孩脑门上一拍,小孩就不自主地跟着人家走了,至今不知真假)。
 
小五机灵,胆子大,点子多。但有时也出歪点子,捉弄人什么的,我也跟他一起做过些叫人讨嫌的事情。
 
宣武门外大街上的一段是护城河桥,人来车往,出城进城,自然都走宣外大街过河。可是城河水很浅,住河边的人要过河逛店买东西或办事的话,嫌走桥绕道,常走捷路。他们踩着几块排布在河底的大些的石块就可以过河(就是所谓“摸着石头过河”吧)了,这些石头都是来回过河的人预先铺垫稳当的。
 
有一回,我和郭小五,还有我弟在护城河沿玩的时候,小五又想出歪点子了,他把其中一块石头,弄成“虚”设的了,等着看谁会上当。过一会,果然见一个女孩失脚落水,弄湿鞋子,狼狈地退回去了,我们偷笑。又过一会儿,大概是女孩的哥骂着出来,要寻找肇事者,我们见状拔腿就跑。跑了一会,才想起我弟还落在后头,如果让人捉住就麻烦了,又回去拉上他跑。这一次,弟弟回家后有没有向爸妈告状,他们有没有打我,忘记了。他有时候会的。小两岁,跑不快耽误事不说,被人欺负挨打时,我得替他出头,回家后他还向父母告状,“哥哥跟人打架”,有时害我挨骂挨打,所以尽量不带他出去。
 
记不清哪一天了,反正是下午,小五说,听人家讲今天要在南面的体育场(先农坛体育场)附近枪毙一个什么人(好像说是日本间谍,或汉奸,记不清了),还说他知道那地方,不远,要拉我一起去看。时间不早了,我真不想去,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拉。也不近,走到那里已近傍晚,地上真有一滩血,还有一些孩子在那附近寻找什么东西。突然有一个孩子喊起来,说他找到了一颗牙齿,我也看见了,带着血污和泥土,觉得恶心。
 
回家后天色已晚,这类不正常的出行事件是没法跟家长明说的,只能瞎糊弄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去到刑场,虽没看到行刑过程,也没见尸体。两三年后,在湘西老家,这类事情看到过很多次,全程的,就发生在放学回家的时间,我们就读的保中操场附近,几乎躲不过去,这是后话。
 
那时人小,之后没再想那事,也不清楚受刑者是谁。现在写这篇文章,虽然印象里的信息不全也未必准确,还是很想查查当年被国民政府枪毙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或最可能是谁。在当时,那个事件影响很大,以至于我们小学生都知道,现在网上的相关信息必定不少。
 
按“日谍、汉奸”的线索来查,发现那两年在北平被枪毙的日谍,汉奸不多,最著名的莫过于川岛芳子。但是,查出川岛芳子被枪毙的日期是1948年3月25日清晨(我在1947年暑假期间已离开北平),执行枪决的地点就在关押她的第一监狱,时间、地点皆不相符,被排除。也查不到其他人物。或许,彼时彼地被枪决者不一定是日谍或汉奸?
 
从时间、地点相近的线索来看,所说事件,应该就是,或者很有可能是:1947年1月16日,天津接收大员、大贪官刘乃沂在北平天桥刑场被枪毙的事情。此事在当时影响之大,毋庸置疑;地点符合;也在确定的时间段里:1947年夏天之前。详情请看蔣介石下令槍斃的大貪官劉乃沂》(作者 周利成 )。               
 
下面摘录、转贴其中一段文字,供参考。
 
 
 
命喪天橋

    劉乃沂雖經幾次審訊,但均未使用任何刑具,也未上綁。在軍法處看守所內,他仍身著皮袍,足蹬皮靴,且飲食上享受特殊待遇。 1月16日晨9時半,軍法處法官突然來到看守所,大聲宣讀劉乃沂貪污案的判決:劉乃沂侵佔接收平津敵偽海軍物資——鴉片、藥品、黃金、房屋等物屬實,依 《懲治貪污條例》第二條第二款, 《禁煙禁毒治罪條例》第十條第一項,處死刑,剝奪公權終身。

    因事先毫無徵兆,劉乃沂聽後神色突變,手扶看守所的鐵欄發瘋似地高聲叫道: 「我冤枉,我不服,我要上告,我要向最高軍事法庭上告,我要向蔣委員長上告!」

    軍法處梁法官說: 「你不用告了,你的案子是委員長親筆簽批的,而且讓我們現在就執行!」

    話音未落,憲兵已將劉乃沂上了綁,而且在其背後插上了招牌。此刻的劉乃沂已顫慄不止,體似篩糠,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憲兵將其拖起往外拉。劉乃沂聲嘶力竭地喊道: 「我要見見家人!我要給家裡寫信!」

    但沒有人再理會他,憲兵們逕自將其押上大卡車赴北平天橋刑場。

    10時整,劉乃沂已跪在刑場。此時,他反而鎮定下來,雙目緊閉,只等著最後時刻的到來。不知是執行憲兵有點緊張,還是什麼原因,第一槍只擊中了左臂,子彈自左臂擊入,在頸側飛出。劉乃沂大叫一聲,右手去捂左臂。

    此時,第二槍又響了,正中後腦,劉乃沂當即前仆斃命,時年44歲。

    第二天,全國各報紛紛報道了劉乃沂的死訊,均稱 「貪污之海軍上校劉乃沂,乃為勝利後槍決貪官開一新紀錄」。

    當日,劉乃沂之妻尚氏及姨太太葛氏聞訊趕來北平收屍,運回天津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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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nov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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