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而不死是为贼
“万岁”这个词我太熟悉了，从小就喊毛主席万岁，同时还祝他万寿无疆。那时候，抠字眼被认为是坏习惯，所以，我小时候从未认真琢磨过万岁究竟是什么意思。成年之后，曾认真过，万岁? 那不是老不死吗? 老而不死......。然后，自己开导自己，其实，万岁只是模糊的夸张，用于强化感情，切不可用日本人式的认真死抠字眼，否则，置万万岁于何地? 那可是地质单位，地球的年龄才区区45个万万岁。
中学语文课上讲解夸张，老师喜欢引用鲁迅的《漫谈“漫画”》一文，说燕山雪花大如席是夸张，说广州雪花大如席就变成笑话了。然而，与万万岁相比，广州雪花大如席可谓小巫见大巫。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时，满朝文武可是满心虔诚，没有谁敢把它当成笑话。显然，在这一问题上，鲁迅先生表现出来的是日本人式的认真。
用中国人式的认真来分析，注满正能量后，万岁一词与万寿无疆同义，抽空饱含的情感后，它与长寿同义。如果给它注以负能量，则与“老不死的”，甚至“老而不死是为贼”同义。最后一层不是诅咒，也不是逻辑假定，过来人都知道，它真实地发生在我们小时候呼喊过的那个口号上。
在我们的文化里，经常发生取古人之言，篡古人之意，然后，把被篡之意反塞进古人之口的亊情。老而不死是为贼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句话的原始出处是《论语·宪问》，其中有言，“原壤夷俟①。子曰：‘幼而不逊悌，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翻译成白话意为，原壤坐没坐像，孔子说，小时不孝顺，长大没出息，如此老而不死，不啻作贼。说着用手杖敲一下他的小腿。”
如同许多子曰一样，这句“老而不死是为贼”后来变成一句日常用语，但意思发生漂移。在孔子那里，这是两个老哥们之间的玩笑话，相当于，“个老东西，你死不死阿?”，三分刻薄，七分幽默。经民间演变，它成了一种诅咒，用来责骂老而无德者，十分刻薄，零分幽默。这种语义演变很有意思，它似乎是在说，我们的幽默感不如古人，或者我们越来越没有幽默感了。
有点离题，让我们回到万岁。喊万岁不是中国文化的专利，在澳洲与加拿大，我就在正式场合呼过Long live the Queen。世俗的翻译为，女王万岁。然而，在严格的字面意义上，long live与长寿同义，换言之，饱含情感的万岁之意是世俗翻译塞进long live口中的。较为中庸的翻译应为，祝女王长寿。不好意思，我又抠字眼了。不过，在我抠字眼般认真的祝福下，女王还真是长寿。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 (Elizabeth Alexandra Mary，1926/4/2-)，1952年2月6日登基。2012年，她举行了在位60周年的钻石庆。迄今为止，她已在位65年。英国皇室早就为她准备好接班人，继位顺序如下，
1. The Prince of Wales
2. The Duke of Cambridge
3. Prince George of Cambridge
4. Princess Charlotte of Cambridge
5. Prince Henry of Wales
6. The Duke of York
7. Princess Beatrice of York
8. Princess Eugenie of York
9. The Earl of Wessex
10. Viscount Severn
11. The Lady Louise Mountbatten-Windsor
12. The Princess Royal
13. Mr. Peter Phillips
14. Miss Savannah Phillips
15. Miss Isla Phillips
16. Mrs. Michael Tindall
一个加强班的人在眼巴巴地等着她老人家驾鹤西游，她老人家却丝毫没有驾鹤的意思。排在第一位的是威尔士王子，这是皇子老查尔斯(Charles Philip Arthur George，1948/11/14-)的爵位。排在第二位的是剑桥公爵，这是皇孙威廉(William Arthur Philip Louis 1982/06/21-)的爵位。排在第三位的是剑桥乔治王子，这是重皇孙乔治(George Alexander Louis 2013/07/22-)的爵位。前三名往后的不说也罢，除非他们祖孙三代同时遭遇威廉他妈那样的车祸，否则，后十三名就象十三这个数一样，在电梯的楼层显示板上不出现。
老查尔斯盼上位盼得头发都白了，眼见奔七十了也没有盼到。查尔斯王子是伊丽莎白女王的长子。他于1952年被立为王储，是英国历史上待位时间最长的王储，也是自汉诺威选侯夫人索菲娅(Sophia of Hanover 1630/10/14 – 1714/06/08)以来，年纪最大的王储。索菲娅待安妮女王(Queen Anne 1665/02/06 – 1714/08/01)的大位，于1714年死于83岁高龄。她死后不到两个月②，安妮女王便驾鹤西去，时年49岁。仅差不到两个月就没等到大位，最冤的是她，若真等到了，登位最老的也是她。总之，索菲娅是多项记录的保持者。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尤其是在与卡米拉恶吵过后，查尔斯肯定多次念过那句中国诅咒。紧随其后的是威廉，眼看着他那稀疏的头顶日渐见秃，人们不禁疑惑，难道威廉就有戏吗? 他要不要也念念那句中国咒? 于是，不少人已把目光转向威廉怀里抱的那个小家伙。
不过，在英国，皇室只是个牌位，而且皇位的继承也不完全由皇家独断，它受制于国会法案和其他英联邦国家共同的王位继承法，谁上谁下不影响国计民生。查尔斯父子即便真的念过那句中国诅咒，也不过是私字一闪念而已，不会真的起意。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父子俩心善而不会起意，而是英国的民主制度不允许他们起意，即便起了意也是白起。
对平头百姓来说，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生活，谁在上面无所谓。因此，在英国，喊女王万岁没有问题，一切照常运行。然而，在吾国，吾民喊吾皇万岁，问题就大了。吾皇③不用万岁，不到七十就已然祸国殃民了，如果活过穆加贝同志，香蕉冰棍就不是三分钱了，恐怕要三十万，姓江的核心就可能是个女的，江核心百年之后，下一代核心就可能姓毛，本文就可能出自脱东者之手，他的肠胃里只有粗粮，还有蛔虫，... 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在这一意义上，老而不死，在英国不是贼，在吾国却是，症结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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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夷俟(yí sì)。一般解释，俟，意为等待。夷俟，指伸两足箕踞而坐。箕踞，意为席地而坐，隨意叉开兩腿，像个簸箕，是古人的一种不拘礼节、傲慢不敬的坐法。
“夷俟”与“胡说”结构相同，按字面意思讲，“胡说”为胡人的言语，“夷俟”为夷人的坐姿。据此推断，夷人的坐姿应该是叉开兩腿，席地而坐。左图中的周恩来疑似夷俟。以古推今，女佳宾着裙装上镜，双腿若不夹紧的话，当数夷俟。右图中的白裙女星疑似夷俟。
② 过了不到两个月。看到此，有阴谋论思维习惯的人很难不把二人之死与慈禧和光绪之死相比。1908年11月14日，慈禧死之前一日，光绪帝在中南海瀛台死于砒霜中毒。如果说这其中没有阴谋，那是在污辱天下人的智商。
③ 吾皇。迳称吾皇，名实有亏，称头人，领袖，或核心比较名符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