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距有多远
我们相距有多远
今春来的早,又总是难得的艳阳蓝天。早上醒来,鸣鸟、青草和春花都让人不肯相信世界正在疫中。
新年过后,我们正在西班牙属Tenerife休假,忽然传来武汉封城的消息,当时虽然很吃惊,但是那种吃惊是远远地听见一声炸雷的感觉,虽然吓了一跳但是不曾震动心魂。紧接着国内许多城市相继封城,感觉还是很模糊不清,直到我远在东北的家乡也逐步封闭,最后连母亲居住的小区也封闭了,那种刺激才慢慢地碰到了肌肤,隐隐约约有点痛但是也并不真切,疫情还依然只是电视新闻里的画面和数字,是捐款的数量和朋友们在一起谈论起来时的唏嘘慨叹。
其实,只要还有一点点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疫情早晚会来到欧洲,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直到2月27日,意大利的新冠病人突增到500例,2月28日荷兰通报第一个确诊病例,远处的山火呼啦啦地扑将过来了。所以,我们对待疫情的感受也从一开始对国内亲朋好友的惦记变成了对自己目前生活的各种小心谨慎,对身边亲人朋友的叮咛和关切。
随着疫情的加剧,各种各样的消息被推送进来,有的令人担忧,有的令人看见希望,有的则让人不解。在欧美疫情每天成百上千的数量增加的时候,人们的担忧在所难免,偶尔传来的好消息又令人心头掠过一阵喜悦,比如:有两万多名医护人员自愿返岗抗疫,找到了抗体,有多少人出院,有多少人轻症康复,ICU病床数增加可以接纳更多的病人住院,比如几百台呼吸机到港等等。然而在这些消息里最活跃的还有另外的消息,就是锣鼓喧天的关于欧美全线崩溃的故事,那些故事中跳动着毫不掩饰的、差一点就要拍手称快的兴奋,而这样的消息都来自于我的同胞。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么兴高采烈,只因为欧美也病了?随非同根生,相煎又何急?
荷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禁足令,所以照例每天外出活动一段时间。本来我们每天带着娜娜到森林里去,这几天因为很多父母带着无处安放的孩子到林中放风,所以不方便让娜娜到处乱跑,环湖甬道走路的人又太多,所以就选择与国道平行的自行车道步行。因为大部分人在家办公,所以国道上来往的车辆很少,加上这几天大风所以几乎没有人骑车。大部分的荷兰人喜欢骑车,一来因为是平原骑车非常方便,二来因为到处是咖啡馆和小吃店,每一家都有他们自己的招牌咖啡或者小吃,随时可以停下来喝一杯咖啡,吃一块点心,和店主人聊聊天。荷兰人管闲聊叫做“Over koetjes en kalfjes praten”,翻译成中文就是“谈谈小牛和母牛”,多么具有本土特色而又可爱的说法。现在,餐馆、咖啡馆都在歇业,所以骑车远足就失去了一大半的吸引力。在五六公里的路程中就只远远地看见过三个人,彼此挥挥手算是做了问候。在平常,遇见这样晴朗明媚的日子,人们见了面是一定要谈谈天气的,是要抱怨一下大风同时赞美一下阳光的,是要推荐一下附近咖啡馆的咖啡和樱桃馅饼的。但是疫情把人们阻隔了,使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小于一点五米了。
这几天在做一个远程翻译的工作,忽然想到自从有了互联网和各种社交软件,人们即便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各自抱着手机,就像同床异梦一样。同在一起吃饭的人却互不交谈,因为都在干着自己的小勾当,在那个小屏幕上谈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是不是上帝想要人们体会一下彼此不再能相近的寂寞和不便?
大路的两旁一边是刚刚休整过待耕的农田,另一边是一条水坝,坝堤的两边是油菜地,因为时节还早花还没有开,一大片看不见尽头,在蓝得发黑的天空下绿油油地发呆。在望不到尽头的那一边好像有个饲料加工厂,因为我看见熟悉的料仓高高耸入天空,让我想起那些年跟客户一起登上他们的料塔俯瞰整个生产基地的日子。那些忙碌的日子,那些兴奋紧张的日子,那些穿行于欧亚大陆之间的日子,坐飞机、住酒店比在家的时间还多的日子,那些年轻的日子,那些快乐的日子。感谢那些日子,还有那些日子里我所遇见的人们,因为有了那些日子和那些人,才有我人生丰满的回忆,才有我今天简单平静的生活。
忽然想起一首老歌:“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时代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2020年03月30日 晴朗有时多云,春风十度花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