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十九)重庆
无言独上西楼 (十九)重庆
抗战时的陪都重庆其实并不太平。日本人实行无差别轰炸,不少居民区被炸毁,许多老百姓被炸死,炸伤。尤其是民国二十九年和民国三十年,日本人对重庆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长期轰炸。空袭警报时不时地响彻山城。为了躲避炸弹,很多地方都挖了防空洞,有政府提供的,也有私人挖的。民国三十年六月五日发生的“大隧道惨案”。因为混乱,上万民众被堵在防空的大隧道里,造成几千人丧生。
消息传来,冷太太在饭桌上对一家人发感慨:“怎么样都是死,被炸死倒是比被憋死痛快”。冷先生阴沉着脸不做声。事后他对奎云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发生惨案也是个意外,哪有因为出了惨案就不去防空洞的道理?”
说归说,做归做,每次有空袭警报,冷太太还是拉着大的,抱着小的躲入防空洞。虽然冷家没有被炸死,炸伤,闷死的,但是日本人的轰炸还是给他们一家制造了惨痛的损失。民国三十年春天,奎云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这一天的空袭警报拉响的时候,她正在给尚兰洗脸。她顾不得许多,抱起尚兰,拉着尚正朝防空洞急急忙忙赶去。在防空洞里等到警报停了,他们三个随着人流往外走。不想,空袭警报又拉响了。前面的人转回头往里走,后面的人不明就里,还在往外走。两下冲撞,奎云被挤在中间,站立不稳,摔了下去。摔倒后,她一直护着两个孩子,被周围的人群踩来踩去。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后,奎云已经站不起来了。空袭警报解除后,奎云和两个孩子被周围的好心人送回家。当天夜里,奎云早产。一个男婴,落地没多久就咽了气。
虽然儿女成群,尽管这不是她第一次失去孩子,但是奎云依旧伤心不已。年逾四十,身体和精神都大不如前了。经过半年多的调养,才慢慢缓和了起来。
抗战时期的重庆传染病大行其道。冷家有个邻居姓佟,旗人,也是从北平逃难来的。佟先生在中央大学教书,佟太太在家照顾八个大小不等的孩子。冷太太跟佟太太很投机。佟太太做的一手好菜。有些重庆的时令蔬菜奎云以前没吃过,但是在佟太太手里被烹饪的色香味俱全。冷太太常常去讨教如何料理从菜场买回来的青菜。
这天冷太太去佟家串门,看见几个穿着白衣服,戴着口罩的人在佟家屋里屋外撒石灰。佟太太哭的死去活来。原来,佟家一个八岁的男孩子得了霍乱,只一天一夜就死了。卫生部门派人来消毒。冷太太安慰了她几句,跟卫生部门的来人要了一些石灰,在自己家的屋里屋外都撒了一些。孩子们从此严禁在外面乱吃东西,回家来第一件事就是用药皂洗手。
很长一段时间,佟太太都在念叨死去的那个孩子。她说孩子半夜里说他肚子疼,佟太太没怎么注意。没想到,第二天就脱水了。那个时候人们跟霍乱叫“火里拉”,被传染的人一旦发病,几乎一刻不停地拉稀。抗战时期的医疗水平差,对付霍乱这种传染病,除了预防,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惜佟家一个好好的男孩子,就这么没了。可怜佟太太,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有好长时间都缓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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