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晚宴

往年国庆，总会邀三五位朋友，来家小聚，或受邀去朋友家赴宴。眼下，虽说打了疫苗，可是恐怖的德尔塔毒株正在蔓延。因此，大家只好冷冷清清，自家吃饭。

华人聚会往往离不开食物。前些年，朋友老张从国内出来玩，接到了老同事的电话。那时，老同事两口子发了点财，在洛杉矶买了个一百多万的“豪宅”。他们热情邀请老张那天晚上去他们家吃龙虾。女主人说，还请了一些你认识的熟人，大家正好可以在海外碰个面。

老张放下电话，心想，去人家家赴宴，不能空手去，买什么好呢？正好她住的地方，离开不远有个中国饭店，就去买了半只烤鸭。

到了老同事家，房子果然气派漂亮，那时正值美国房市大跌，一米多的房子挺像回事的。老同事还不厌其烦，给大家详细介绍了几件昂贵的家具。最后，大家步入餐厅，那天有八个人吃饭，长长的餐桌上放了三盆小菜、一大盆米饭：炒青菜、芹菜炒肉片、红烧土豆。外加老张带来的烤鸭，还装在外卖盒里。女主人责怪她说：老张也是的，来吃顿便饭，还带什么鸭子呀！

说着话，女主人为每人盛了一大碗饭：来来来，粗茶淡饭，别客气，敞开肚子吃。

这时候，男主人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了：来，大家吃龙虾。盘子上，有一只小小的龙虾，就是美国超市卖的那种三四盎司大小的无头龙虾。男主说：今天超市有龙虾，特地买了请大家来吃。

老张以为是一人一只呢，不料，男主把龙虾放在桌子中间，自己也坐下了。来宾面面相觑。女主说：不客气，自己来。

谁好意思去吃那小龙虾？大家把筷子伸向三盆小菜，菜不多，一人一筷子，三个盆子差不多就见底了。幸亏老张带去的半个烤鸭，让每人吃上了一两块鸭子。

小龙虾躲在红红的壳里，无人问津。女主最后拿了刀来，给每人切上了一小块，边切边抱怨：美国的龙虾怎么这么小啊？男主附和道：我想4.99的龙虾也太便宜了，原来这么小，摆个噱头骗顾客的。

女主看看大家碗里的白饭和空了的菜盆，起身说：我去炒个鸡蛋。

老张松了口气，总算有菜吃了。不料，女主搬来的鸡蛋又是很小一盘。男主问：炒了几个蛋？女主说：四个。应该够了吧？

一人一筷子，又没了。男主说：不好意思，我们俩平时吃得少，没想到……

宾客主动为他们解围，争先恐后给自己戴上“饿狼”“饭桶”“大肚汉”的帽子。

男主问女主：要不要再去做个菜？有人推说不饿，有人说吃饱了，有个实诚人问：你家有辣椒酱吗？好在辣椒酱有一瓶，拿出来让客人就着，吃完了米饭。

这顿让人哭笑不得的晚餐，给每位来宾留下了难忘的印象。老张之所以提起往事，是因为团伊玖磨的散文集《烟斗笔记》。里边有一篇散文“日本料理”，让老张想起了难忘的晚宴。她说：以后再去别人家赴宴，一定要跟团伊玖磨一样，做“预处理”。

团伊玖磨提到，被邀去高级日本餐馆就餐是“活受罪”，每次赴约之前必须“预处理”，即需要先垫垫肚子，因为高级餐馆的菜肴份量可怜兮兮，“回家时肚子还没有着落。因此到家之前不是跑到鳗鱼店，就是回家后再吃一顿。”

老张的晚餐，让我联想到八十年代中期，台湾人在美国疯狂购房，《世界日报》曾有人撰文描写这一情况。撰文者从台湾不远万里来到美国，探望许久不见的老友，老友新买了巨宅，车道上停着大林肯车，颇有富豪气派。进屋后却发现家徒四壁，老友也不隐瞒，为了买房买车，用尽了最后一两银子。两人坐在地上，一起吃了一顿泡面。

吃泡面，吃龙虾，各有各的理由吧。无论如何，别人愿意跟你分享，也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