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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屋檐下(一)

同在屋檐下(一)

博客

同在屋檐下

  

    李公尚

    一

    大学一年级结束时,我开始在学校外面租房住。学校规定,一年级新生必须住学校宿舍,从二年级开始,除了国际学生,美国学生想继续住在学校里,必须向学校申请,并符合学校规定的条件才行。我不想那么麻烦,刚巧,一位我在学校“中文角”认识的中国留学生毕业要离开,他介绍我到他在学校附近租住过的房子去与房东谈谈。

    房东是位中国人,人们叫她“云姐”,三十多岁,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大学毕业后不想回中国,就又读了硕士。在这期间,她曾在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馆打工。硕士毕业为了留在美国,就和当时那家中餐馆的店主秦老板结了婚。

    我喜爱中文,为了接近中国留学生,经常去那家中餐馆就餐。我很高兴在这里交到很多中国朋友,许多中国留学生非常愿意和我交谈。秦老板对我也很客气,听说我在学中文,就教我很多中国饭菜的名字和写法。在学校的“中文角”练习中文时,我听喜欢议论自己同胞的中国同学说:云姐和秦老板相好时,秦老板在台湾早有家室,他为了照顾在餐馆打工的云姐,不惜把一直帮他在餐馆收银的继女翠茵打发走,让云姐做收银员。

    秦老板的继女翠茵,是秦老板的妻子嫁给他时带来的孩子,他妻子和他结婚后不久就重病缠身,在美国医治不起,回了台湾。翠茵离开餐馆时,曾控告秦老板对她长期性侵,后来不知为什么官司不了了之。听说可能是因为翠茵交了一位从中国台湾来留学的男友,不想让她和继父的风流韵事路人皆知。总之,最后的结果是秦老板的妻子听说秦老板和自己的女儿翠茵不伦以及和云姐不轨的事后,一气之下驾鹤西去。秦老板和云姐如愿结了婚,云姐如偿留在了美国。秦老板把餐馆给了继女翠茵,翠茵从此翻身当家作了主人,秦老板按照合同,当了餐馆的采购员和收银员。秦老板除了自己住的一套房子外,还有两套房子出租,云姐和他结婚后,成了出租那两套房子的房东。

    我去见云姐时,云姐不太想把房子租给我。她的房客全是中国留学生,中国留学生都是一次就交够一个学期或者一年的租金,她担心我一次交不了那么多钱。另外,我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儿,她怕我和她的中国房客们习俗不同,会产生很多麻烦。后来,她让我书面保证:每个月的一号到三号之间,必须向她交齐上个月的租金;绝不带“老外”朋友来过夜;并且预先交够三个月的押金。预交三个月的押金,比她让别人都交一个月的押金苛刻,对我确实是个挑战。一个学期也不过就是四个月左右。但我还是满足了她的要求。我找了一份做餐馆女招待的暑期工,以未来工资的一部分作担保,分别向我父母借钱凑够了押金。

    云姐出租的那套房子,位于的学校的公共汽车站旁边,交通方便。是一幢上下两层带地下室的独立房,一共住了六位房客。一楼除了厨房、餐厅和不带洗浴的卫生间外,原来的客厅和起居室被分别改造成两间客房,分租给两名中国留学生。楼上有四间房子,两个卫生间。主卧带有一个卫生间,其它三间公用一个卫生间。云姐怕我和别人共用一个卫生间不方便,让我住主卧,房价当然也比别的房间都高。其它三间分别由三位中国留学生租住。另外地下室带洗浴澡盆的卫生间,由住在一层的两位房客用来洗浴,卫生间外放着一台投币洗衣机和一台投币烘干机,供全体房客使用。

    云姐每星期二都来出租房打扫一次卫生,给地毯洗尘,清理卫生间和厨房里的垃圾,借机察看每个出租房间的情况。她对我住的主卧房间,检查的格外仔细,对我挂在卫生间内凉衣绳上的乳罩内衣,多次提出警告:美国的卫生间不像中国,没有地漏,你挂凉洗过的衣物一定不能滴水,否则会把地板浸坏。她忘记了我是美国人,根本不知道在中国人家里的卫生间是什么样。我告诉她我每次用洗衣机洗完衣物后,都用烘干机烘干,我把内衣挂在凉衣绳上是为了用起来方便。她听了恍然大悟,说:“呃!对!我是指那些中国人,他们洗完衣服不舍地投币使用烘干机。很多衣物有时还用手洗,洗完后滴着水就凉起来。我最讨厌他们这样做。”

    住在我对面房间的是位上大三学金融的男同学,来自中国的北方,姓郭,喜欢喝中国的白酒,常去华人超市买那种两加仑桶装的白酒回来喝,中国留学生们叫他“二锅头”。二锅头本是中国的一种白酒品牌,我上高中时曾去北京做过一年的交换生,见很多人喝那种酒。我这位邻居“二锅头”,讨厌云姐每次来都警告房客:“你们从外面回来,进门一定要换鞋,不要穿着在外面穿的鞋在室内的地毯上踩来踩去。这里是美国,不是中国,我们美国人都是讲规矩的,你们进屋不换鞋,我可要扣押金的。”“二锅头”毫不在乎云姐的警告,常常穿着鞋就上楼。一次云姐用吸尘器吸完地毯后,见他从外面提着刚买的蔬菜和生肉回来,没有换鞋直接走进厨房用微波炉去加工食品,就说这次要扣他的押金,“二锅头”生气地说:“扣吧,反正押金就那么多,都扣完了看你还能扣什么!人家真正的美国人,很多是穿着鞋就上床的,你装什么美国人!”

    租房合同不允许房客在房子里炒菜做饭,厨房里的煤气灶和电磁炉都被截断了电源,只有一台微波炉可供使用。于是中国留学生们就用微波炉来炒菜做饭,他们把生菜生肉加上佐料调配好,或者把米和水搭配好,用微波炉加工,每次需要二十多分钟,他们常为排队使用微波炉而心烦不已。每次云姐来清洁卫生时,总是对微波炉和冰箱里的污垢抱怨不停,说:“还是人家老外的生活习惯好,每天都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来。以后这房子要租给老外才华算。”我知道她是在夸我,就和她开玩笑说:“这里是美国,不是中国,你才是老外。”

    住在楼上我隔壁的是从中国上海来的许子雯,她在药学专业读硕士。自从我搬来后她对我处处设防,每次见面我热情地用中文和她打招呼聊天,她只是点点头,不想多说什么。她交了一位从法国来留学的男朋友,叫拉斐尔,一次跟随她来到她的住处,见了我非常积极热情地和我套近乎,还要和我互留联系方式,这让许子雯很不高兴,当着我的面生拉硬扯地把不情愿的拉斐尔拉回到她的房间去。其实像拉斐尔这种油头滑脑的外国男人,我根本就看不上。

    楼上还住着一位来自中国西安叫吴晓玲的女生,在生物化学专业读硕士。吴晓玲换男朋友的频率,比楼下汽车站的校内公共汽车还勤,她的男朋友有中国来的,也有其他国家的,每换一个,她都会带到她的房间来过“二人世界”。有几次已经被她换掉下车的原男朋友又来找她和好,不幸遇到她正和新任男朋友在二人世界里不能自拔,只好冲冠而去。我很理解吴晓玲这种即将毕业,又前程不明,深受年龄压迫的女同学的焦虑。因此每当云姐前来打扫卫生,向我问起是否有人带外人来住时,我都装傻充愣,顾左言他。

    一层住的两位同学,一位是来自四川的男同学邵立卿,在文理学院读博士。另一位是来自安徽的女同学兰欣雨,在医学院硕博连读。他们俩都是这幢房子里的资深房客,但这两位大哥大姐彼此之间却相处得不融洽。邵立卿常为地下室的洗澡浴盆被浓密的头发和体毛堵塞下水道抱怨不已,兰欣雨则因邵立卿使用卫生间时不愿关门而说他缺乏教养。他俩住在一层,出入方便,带外人进出他们的房间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因此住在楼上的吴晓玲曾向邵立卿和兰欣雨分别提出愿与他们调换房间,但都被他俩拒绝了。

    一天傍晚,我从学校的游泳馆回来,去地下室用烘干机把我游泳用的衣物烘干,突然见到一位女人洗完澡,用浴巾裹着身子,从卫生间出来。我用中文和她打招呼,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头一扭,就上楼去了。我很惊讶,这不是中餐馆的翠茵吗?她怎么会在这里?不久,听到楼梯上“嗵嗵嗵”跑下一个人来,我一看,是住在一层的邵立卿。他见了我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我用中文和他打招呼,他客气地应酬了几句,就跑进卫生间。听到卫生间里传出“哗哗哗”的流水声,我发现他连卫生间的门都不关,只隔着浴帘就开始洗澡,我赶紧回避,去了一层的厨房。

    邵立卿洗完澡后,上楼来又见到我,为了表示礼貌,他停下和我谈起最近他在学校“中文角”听到的一些趣闻。我无意中从厨房的壁挂式微波炉反光的镜子里,看到他住的那间房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翠茵光着上身,探头探脑地向他急切地招手。邵立卿终于看到翠茵,赶紧跑回房间去,不一会儿,又跑去地下室。翠茵刚才洗完澡时,把她换洗的内衣等都落在地下室的卫生间里。

    听说翠茵的男朋友是一位来自中国台湾的留学生,怎么邵立卿会和她搅在了一起?云姐曾告诉我,邵立卿是结过婚的,他妻子在四川的一所中学里当老师,放假时曾来过美国探亲。云姐告诫我,千万不要和结过婚的男人暧昧,结过婚的男人能和你暧昧,也能和别人暧昧。那些喜欢搞婚外情的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渣男。我相信这是云姐身感实受的肺腑之言。

    (二。未完待续。本文根据真人真事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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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李公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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