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谈天下(372) 聊聊艰难而必要的法国退休制度改革
相信最近关注时事的同学们应该都听说了法国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退休改革”(la Réforme des Retraites)。这个改革其实已经持续已久，不过随着抗议示威的继续，目前这个改革已经成为所有法国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小马哥也成为很多法国人攻击的对象，这个退休改革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触动这么多法国人的利益呢？
今天综合介绍一下，有关法国的退休制度改革的前世今生，以及这个艰难而必要的决定为什么会如此重要。
“欧盟平均退休年龄已经达到64-65岁”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国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法国巴黎索邦大学博导赵永升正在法国调研，作为2010年萨科齐政府时代大罢工和此次大罢工的见证者，给出了很多详细的介绍。
法国当前62岁的退休界限，在老龄化的欧洲已属于较早水平。赵永升认为，法国提升退休年龄的进程实际上已经落后于其他欧盟发达国家，“欧盟平均退休年龄已经达到64-65岁，北欧国家尤其高，我认为这些之后提升到68-70岁也是迟早的事。”他称。
根据经合组织（OECD）数据，丹麦的退休年龄在2022年提升至67岁。在德国，当前的退休年龄为65岁，并将在2030年提升至67岁。荷兰、挪威与瑞典的退休年龄分别为66岁、67岁和66岁。
实际上，“在法国密特朗政府时期之前，法国的退休年龄为65岁。法国前总统密特朗上台后为了取悦民众，在1983年将这一年龄线降低至60岁。到萨科齐政府时期，退休金库就已经出现问题，因此他坚持要将退休年龄提升至62岁。这也引起了极大民意反弹，我当时也正好在巴黎，法国的示威游行和罢工非常激烈，甚至持续了好几个月。不过萨科齐态度坚决，但最终的代价则是他未能连任。”赵永升说。
与萨科齐不同的是，马克龙已经处于他的第二任期。“基于法国的选票制度，马克龙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因此我的预测是，法国政府应会直接强行推动退休年龄延迟。法国宪法中也有一个特殊条款，允许其不通过议会，直接通过实施这一政策。”
在上次大罢工后，法国前任总统萨科齐成功将退休年龄提高到62岁。“但最终代价是他未能连任。”赵永升说，“（已连任的）法国总统马克龙目前没有后顾之忧了。”
据悉，该法律草案的下一步审议预计将通过国民议会全会于2月6日展开。
赵永升分析，法国采用现收现付的养老金模式。“比如法国有50个退休人员和50个在职人员，就相当于直接拿当前上班者社保中的养老缴费，支付退休人员的退休金，这是同一时间段内发生的。但这里就涉及人口比例的问题，如果社会中年轻的在岗人员多于退休人员，那么退休金就不会存在问题。”他说。
据法国媒体报道，50年前，法国在职人员和退休人员的比例为4：1，当下已经下降至1.7：1，且预计未来还将持续下降。同时，法国经历了新冠危机后债台高筑，负担已经很重。根据法国国家统计与经济研究所（INSEE）数据，2021年其政府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例达到112.9%。
法国政府态度坚决
退休制度改革在任何国家都是高度敏感的政治难题。在过去20年，法国所有工会联合动员的5次示威之中有4次都跟退休改革有关。从希拉克到萨尔科齐，任何大型退休改革，要么以完全失败告终，要么就是被迫作出大幅退让。
马克龙本次推进的养老改革，是法国历史上第7次。每次改革，法国都出现大规模示威活动。对于退休制度改革之难，马克龙也是了然于胸的。早在2019年，马克龙在其第一个总统任期内就曾推出过一份改革方案，试图将法国42种退休制度统一为同一套计分制度，结果引来1968年来前所未见的大型示威。最终，新冠疫情来袭，给了马克龙“暂缓改革”的下台阶。
法国养老金制度的历史
法国退休制度同社会保险等体系一同设立于1945年，在职职工被要求缴纳分摊金，保障65岁以上的退休职工享受养老金，这种现收现付的退休制度叫做社会分摊制，通过世代之间的团结合作保障年长者养老、促进社会稳定。
然而随着国家的出生人口降低，退休金在高龄化的大势下无以为继。根据官方专业机构的估算，如今每1位65岁以上的法国人之中就有2.6位20至64岁之间的人与之对应，但这个数字到2030年将减至2.25，到2040年则减至2以下，将导致整套制度的入不敷出。
马克龙政府表示，退休制度改革不仅可以填补现行制度将于2030年出现的缺口，还能在同年制造出177亿欧元额外存款，使法国的退休制度能重见盈余。
其实，养老制度的改革在欧洲诸多国家的难题。随着人口老龄化日趋严重及出生率持续下降，欧盟27国65岁以上老龄人口超过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已整体步入“超高龄社会”，到2050年更预计接近30%。
为什么法国民众不满：中下阶层为全体买单
法国的退休制度已经导致法国各地出现无数罢工，有人说法国人“爱抗议”“不爱工作”的民族性格也是让法国人如此“激情”反对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改革方案确实尚有不完善之处，加剧了普遍民众内心的不公义感受，尤其是中下阶层。
以一个出身中产阶级的年轻人为例，他的求学阶段通常比较长，以全额退休金所要求的43年工龄来算，法定退休年龄延迟对他没有太大影响，因为无论是62岁或64岁退休，他都可能得延长工作年限才能享受到。而且，这类人资产往往相对丰厚，即使选择实时退休，也不需要担心养老问题。
而对中下阶层而言，这些人的受教育程度通常较低，参加工作早，且往往是消耗体力的工作类型。因为薪资低，争取全额退休金是他们的必要选项，延后2年退休也就成了必要选择。而这多出来的2年，并不是年轻力壮的2年，而是年老力衰的2年。因为，据统计，法国人口的平均寿命虽然有提升，但平均的“健康寿命”（日常生活与行动尚未有重大障碍的年龄）却长期停留在65岁左右。还有资料显示，法国最富有与最贫穷人口两者之间的平均寿命相差了13年，且最贫穷的阶层中约有1/4的人活不到法定退休年龄。
因此，综合两端来看，退休年龄越往后延，中上层阶级越有可能提早退休，中下层阶级却可能需要在“不健康”的状态下毫无选择地工作更久。因此，退休基金收入的主力将会更大程度地落在中下层民众身上，如此改革，等于变相要求中下阶层为全体的亏损买单。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走上街头抗议的多是工人，农民等职业人员。
总结：
如同任何一个攸关国家很多个体的关键决策一样，退休制度的改革在世界各国都是一个难题，对于民主国家更加艰难，因为要面对选举的压力，政党和政客低头或是债留后代是很容易的选择，但是也会让国家越来越困难，最后失去了回旋的余地。这种艰难而必要的选择，才是衡量政治家的关键时刻。很显然，马克龙在无需顾虑连任的前提下，是会要面对这种关键抉择的。
为什么法国民众不满：中下阶层为全体买单
为什么法国民众不满：中下阶层为全体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