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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缸里的孙凤 (15)

玻璃缸里的孙凤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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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师知道情况后,辗转查到了灵水村村部的电话,然后把电话打到了灵水村。但打了几次,村部也没有人接电话。直到星期三的早晨,电话才接通。

接电话的是村长费庆,他放下电话后便一溜小跑就近去了楼老师家,结果他老婆说楼老师昨天去了镇上,要过几天才回来。费庆又呼哧带喘地爬了个大坡跑到孙家,一进门他先扶着腰喘了两分钟,然后才开口说话:“孙赞家的,快叫你那二姑娘,抓紧时间赶中午的小火车去镇上,然后去县城体检。”

周蕙眨着大眼睛反应了半天,也没有听明白,就问:“费村长,你能再说仔细点吗?什么体检?为了个啥?”

费庆拍了拍胸口,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是这,我刚才接到县教育局的电话,打到村部去了,说孙凤考上了江市一中,但需要明天上午十点到县一中去参加他们的体检,过时不候,如果没有参加体检,就不会被录取,那就白瞎了。赶紧让你姑娘收拾一下,再拿上两个钱儿,然后赶中午的小火车,四点钟到镇上,再赶晚上八点从镇上路过的火车到清水县城,这样就能赶上明天的体检了。快点,赶不上小火车就啥都完了。”费庆一面说,一面扯着衣襟擦脑门上的汗珠子。

孙凤在屋里把费庆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象一只等待笼门打开的小鸟那样兴奋,急不可耐地要振翅飞出去。但她知道周蕙一会儿肯定要大发雷霆,所以不敢张扬,只躲在窗后偷听。

周蕙也转过弯来了,原来那个小王八蛋表面上柔柔顺顺,背地里却有自己的老猪腰子,给自己来了个偷天换日。自己说破了嘴皮,她根本没放在眼里,想干啥干啥,报了个什么没听过的学校。一向在家里搞独裁专制的周蕙哪里受得了这个?怒气一瞬间充满了她的五脏六腑,并野兽一般地左冲右突,撞得她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只不过费庆在,才用力压住气口,勉强没有发作出来。

就听到她语气淡淡地说道:“费村长,我知道了,麻烦你这么远跑来,进屋喝口水吧。”

孙凤心中一动,暗道不好,这是要送客,她忙开门走了出去,果然见费庆边转身边说:“不了,我还得回村部呢。”

孙凤急忙在后边喊住他:“费叔叔。”

费庆听到叫声,便转过身来,看见孙凤,立刻笑了,刚要张嘴,就听周蕙教训女儿:“费村长还忙着呢,你叫人家干什么?”

孙凤没理会周蕙,直接问费庆:“费叔叔,楼老师知道我考上一中的事了吗?”

“啊,楼老师去了镇上办事,要过几天才回来。孙凤,江市可是老远了,你怎么考到那里去上高中啊?”与周蕙不同,费庆知道江市。

周蕙心里的火苗子蹭蹭的,一刻也忍不住了,她上前拽住孙凤,言简意赅地对费庆下逐客令:“费村长你赶紧忙去吧,孙凤,别缠着你费叔了。”

孙凤一听楼老师不在,心立刻沉了下去。想到周蕙现在知道了自己没报幼师,那么今天这一顿暴打,绝对是逃不掉的了。

果然,费庆刚一出门,周蕙就把院门咣叽关上,又把横梢子跨啦一声锸上了。

孙凤一见她插门,就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于是转身就跑。

周蕙在墙边抄起一根长棍子,上去就打孙凤。孙凤一猫腰,棍子贴着她的后背耍了个寂寞。下一刻她钻个空子便往后院跑,周蕙哪里能追上她!等周蕙到了后院,见孙凤已经一头钻进了黄瓜地里。

此时的黄瓜,已经架起高高的秧,藤叶缠绕,密不透风。周蕙担心她心爱的黄瓜遭殃,所以没法进地里抓孙凤,就在地边上拿棍子往黄瓜秧里捅,想把孙凤赶出来。但棍子刚刚挨上孙凤,她就又跳又叫:“你凭什么打人?你是我亲妈吗?不是我亲妈就放我走。”

孙凤知道,今天自己原形毕露,是你死我活的时候到了,所以也干脆不装了,尽力扯着喉咙高叫,务必要喊的四邻五舍全知道。

周蕙气得头皮开裂,她不说话,只是咬着后槽牙用力去捅孙凤,恨不得把她扎成马蜂窝。

孙琳在屋里把费庆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她不知道江市一中,但她知道江市,那是仅次于省城肥城的大城市,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天堂。而孙凤不知道怎么就考到那里去了,她怎么敢想?她怎么敢做?她又怎么能做?这个野孩子人野心更野,而她竟然成功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已经超出孙琳的承受范围,以至于她不知道如何处置,她甚至忘记了愤怒,竟然少见的安静了。

孙凤身上挨了好几下子,她一气之下便故意拽倒了几棵黄瓜架。周蕙立刻心疼得大呼小叫,正要去扶黄瓜秧,就听院墙那边有人问:“孙家的,你们家干啥呢,孩子又哭又叫的?”

孙凤从瓜秧缝隙探头一看,见是邻居邹姨,就大喊:“邹姨,我考上了重点高中,明天要去县里体检,但我妈不让我去,还打我。”孙凤知道,能稍微钳制住周蕙一点儿的是舆论,所以自己的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周蕙脸上挂不住,连忙胡说:“她邹姨,别听这死丫头瞎说,她拽坏我黄瓜秧我才打她的。”

这么多年的邻居,邹姨怎么会不了解周蕙的品性,所以一眼就看明白了谁在胡说,但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又跟孙赞暗戳戳的有些首尾,怎么好插手?她怕小丫头再向自己求救,自己不上不下的,倒是难做,就赶紧离了墙头,装聋作哑地进屋去了,只是暗自感叹,这么聪明个孩子,可惜命不好,摊上一个如此混帐的妈。

周蕙见邹姨走了,更加有恃无恐,大叫孙凤出来,孙凤自然不肯。

这个时候,还了阳的孙琳来到后院,跟她的母亲一样,手持丈八长棍。“妈,你堵这头,我堵那边,看小兔崽子往哪里逃。”

“跑她倒是跑不了,可这小王八蛋祸祸我黄瓜秧啊。”周蕙心疼的脸都拧了。

大女儿来助阵,周蕙冷静了一点点儿,就问孙凤:“你到底报了个啥?你说!”

“江市一中!小兔崽子,野出大天去了。”孙琳气愤地抢答。

周蕙感觉自己脸上啪地挨了一巴掌,热辣辣地疼,“江市一中在哪里?你说你怎么想起报那里?你这个王八羔子啊,你要气死我啊。”

“在江市!”孙琳继续抢答。

“江市在哪里?”周蕙的世界只有离岭镇这么大。

“江市在省城边上,是可大可大的一个大城市。”题题都撞到了孙琳的知识点上,因此她抢答抢上了瘾,心里涌上一股成就感,愤懑反倒消减了一些。

啪!周蕙感觉脸上又挨了一掌,她唰地把棍子朝瓜秧里戳去。棍子遇到了阻力,她才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烂肠烂肚子的混蛋玩意,你这是专门跟我对着干,是不是?是不是?”边说边又连续戳了几下。“你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报幼师?”

孙凤被周蕙正好戳中肚子,疼的一口气几乎没上来。痛让她气愤,气愤让她少了理智,便忘了安抚与智取的策略,呛茬回道:“没报!就没报!”

啪啪啪!周蕙觉得脸都被打烂了,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住?威严扫地啊!她把所有的怒火化作力量,一棍又一棍地朝影影绰绰的孙凤扎去。而另一侧的孙琳则与周蕙配合的天衣无缝,用棍子把孙凤往母亲那边赶。孙凤在瓜藤中腾挪跳跃,浑身是汗。汗水流过破皮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母女三人又僵持了一会儿后,孙凤忽然灵机一动,暗想,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当妈的再生气,再心狠,也不至于放着女儿的大好前程不顾。自己当初决定先斩后奏,就是赌周蕙心底还认自己这个女儿,还对自己残存一丝母爱。如今她就是气不过,如果她肯让自己去一中上学,就认怂让她打一顿出出气,那也值了。想到这里,孙凤从黄瓜秧里露出一张粉红的小脸,说道:“妈,是我不对,没有听你的话报考幼师,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原谅我一回,如果实在不解气,只要你答应让我去江市一中上学,那我就让你饱打一顿,绝不躲避。”

“嚯!小兔崽子真精啊,你咋这么会算账呢?”孙琳一边骂,一边又往瓜秧里戳了一棍子。

周蕙被孙凤的幼稚气得扑哧笑了,她呸了一声,骂道:“你想的到美?孙凤,我也不费那力气打你,但要去什么江中河中的,明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孙凤听后急了眼,质问道:“为什么?你不就是心里有气想打我吗?我让你如愿,让你过足瘾,还不行吗?”

这一阵子折腾,又费力气又费口舌的,再加上着实气得不轻,周蕙便有些疲累,她干脆就在瓜地边上坐了下来,仰着脖子对黄瓜秧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报幼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倒是主意正,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供你上完高中再上大学?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去大城市上学,又不干活还花钱,美得你!我四个孩子,如果个个都象你一样,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早把我逼得上吊了。”

“那这样行吗?我上高中不用花你的钱,我自己在江市打工。”孙凤又从瓜秧缝隙里扔出一句自以为很有分量的话。

周蕙把脖子拧得像扔铁饼的雕像,“那家里的活谁干?”

“就是啊,那家里的活谁干?让鸡饿死?还是你带到江市去喂?小兔崽子你怎么想的?”孙琳附和着母亲,骂道。

孙凤一下子被问住,只得说:“你们不讲理,别人家的父母哪像你们这样?”

“哼!看别人家好,你咋没本事托生在别人家?告诉你,一家有一家的活法,咱们家就这样。”周蕙说道。

“对咱们家就这样!天皇老子来了都管不着!”孙琳的声音尖起来。

一阵无助随着悲观袭来,孙凤眼中的世界灰了下去,怒气升了起来。她发泄似地用力摇晃架黄瓜秧的木棍子,仿佛做最后挣扎似的,扯着嗓子大喊:“我就要去江市上学!”

周蕙决定放弃心爱的黄瓜秧,只抓主要问题,“那你就试试,今天我就不让你出这个门。就算考上了,你也别想去上,我打断你腿养你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灵水村。”

孙凤告诉自己冷静,不能再硬杠。她决定不再听她们聒噪,而是跑出院子去小火车站。她试探性地从瓜秧露出个头,没想到周蕙手脚灵敏,反应神速,人狠话不多,站起来照着女儿的头就是一棍子。而另一侧来自孙琳的棍子则落在了孙凤后背上。

孙凤疼的头皮一辣,忙又缩进瓜秧里,迭声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就因为你不听我话,不报考幼师!就因为你是我生的!”周蕙非常理直气壮地昭告天下。

孙凤大声哭叫:“你这是违法,你犯法了,我要去告你!”

“嘿,有种!你以为这是大城市呢,还违法?还告我?有本事你去啊。告诉你孙凤,别说这鸟都飞不出去的山沟子,就是在离岭镇上,杀个人都没人管。”

“呵!小兔崽子挺幽默啊,说咱们违法了。告诉你,就违法了,你怎么着吧?还收拾不了你?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你还指望有正义?吃饱穿暖才是正义,你心这么大这么野就得吃苦头,告诉你,再折腾连命都会折腾没的。”孙琳来了一大套,对母亲的说辞补充说明。

孙凤想强攻,但周蕙孙琳死了心不让她出门。孙凤每次刚从黄瓜秧里一露头,就被母女打地鼠一样,用棍子敲回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凤根本无法突破周蕙孙琳的长棍阵。

突然,一声火车的汽笛声传来,响亮而突然,震得人心里一惊。

 

未完待续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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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南瓜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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